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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骨小说www.yuguxs.com提供的《毒酒一杯家万里》 100-110(第3/19页)
低头垂泪不止,须臾之后,她忽抬头唤了一声玉霖的名字, 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玉霖,你知道刑部狱的狱神台上,刻着一个‘玉’字吗?”
“什么?”
“一个叫银声的姑娘刻的。”
“银声姑娘。”
玉霖想起了那个在刑部狱中拽住狱卒的衣袖, 哭着说要替她去赴淫局的姑娘。
玉霖拒绝了她, 分别时她答应过玉霖:若得自由身, 则一定会去皮场庙,将她所见的梁京第一场雪信告知玉霖。
后来玉霖再也没有回过刑部狱,银声去了什么地方,她倒是不曾得知。
“我记得她,她还在狱中吗?”
“宋司狱说,她已清清白白地离狱归家。”
张悯沉下声音, 抬手抹去了眼泪,对玉道:“玉霖,在世为人, 你有很多功德。若有自由身,你也一定要去看一看。”
“好。”
听得玉霖应下,张悯终于回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
至此她决定不再辜负玉霖,决定信她。信她那一句:女子能救得了女子。
“吾尝闻:公者,天平不偏;正者,圭臬不移……”
她闭目成诵,起了第一句。
赵堂官和吴陇仪双双起身,聚至毛蘅身后,聚精会神地看着文章中的每一个字,随着张悯的声音,一一对照。
穿堂上斜风阵阵,无数混乱的花叶随风而起,扫过赵河明脚边,其中有乌桕,有杏花,有冬青,也有新鲜翠绿的梧桐。赵河明靠于廊柱边,也不自禁地一道默诵。
“秉公持正,则人心服而天下治;徇私枉法,虽令不从而纲纪隳。昔包拯悬镜开封,海瑞抬棺谏君,皆以金石之心昭公道,故青史刻痕,万民仰止。盖天地有衡,非日冕不移其影;江海有则,非磐石不易其流。人处世若失公正,犹夜行无烛,终坠渊薮矣……”
人人脑中皆那行行将文字化形,唯有张悯一人之声,独自于在堂上回荡。
她不紧不快,一字一句咬得毫无差错,终于,她诵至了尾段。
“嘉树待良禽相择……”这是尾段的第一句。
张悯念完首句,三堂审官的面色,皆不免一动。
毛蘅和吴陇仪蹙紧了眉头,赵堂官更是一时不防,惊出声来:“嘉树待良禽相择……怎会是……”
堂下玉霖抬头道:“错了一个字对吧。”
众人的目光,集投于玉霖身上,玉霖笑了笑,应道:“不是嘉树,是梧树,梧树待良禽相择。”
赵堂官顾不上上司在堂的礼节,从毛蘅手中一把夺过文章,埋头朝后细读,越读越毛骨悚然,抬头时却玉霖的目光陡然相迎。
“你……”
“满城传抄的皆是‘嘉树待良禽相择’,没有一个人知道,作为证物,这篇文章上写的是‘梧树’。因为我誊抄时故意改了这个字,为了的就是把我自己送到这里。”
她一面说一面握紧了张悯的手,安抚张悯不要害怕,一面对堂上道:“三位大人,你手中所举之文,的确是出自我手,张悯不知前因后果被无辜牵连,虽也有过,但其罪甚轻,情有可原,肯请大人们,将我秉公处置,赦张悯之过。,”
赵堂官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玉霖笑了,径直念出了后文。
“照悬明月水泊清,水鉴之明,不因美丑易其影。这是第二行首句。”
“半屈豪右,半徇请托,莫不使丹书蒙尘,铁律如絮。这是第三行首句。”
“死不鉴善恶,生不查忠奸,则辜圣人悬镜临民。这是第四行首句。”
赵堂官此时已跌坐椅中,玉霖却跪直起身,尽向他道:“大人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故意的。”
她说完这句话,嘴角扯出一丝笑来:“四行首字相连,写的是什么?”
一问发下,无人敢言,独她一字一顿,扬声自答:“梧、照、半、死。”
毛蘅高声呵斥道:“简自放肆,你给我住口!来人!给我掌嘴。”
玉霖转面道:“当今天子的名讳是什么?掌嘴?掌嘴怕是轻了吧。”
当今天子姓吴,名召。
当年一句:“城外梧桐已半死。”作诗者被指诅咒天子,张药在镇抚司纠其主笔挚友、与为其鸣冤者,皆做同党、牵连失官者甚众。今日这“梧照半死”四字,更是将天子的名讳直接嵌入了行文之中,则该做何处置?
想至此处,除玉霖之外,满堂心惊。
毛蘅毛蘅狠狠攥紧了拳头,案上的卷宗几乎被他揉碎。
玉霖含笑道:“毛大人怕什么?这是刑部漏审之处,就算有过错,也是上一堂过错,毛大人身为大理寺卿,正当拨乱反正。”
“拨乱反正没有错!可是玉霖……”
毛蘅一顿,声中竟也有怜悯之意,他径直从案后走出,走到玉霖面前,低头压低声问道:“你难道不想活了吗?”
毛蘅的呵斥声中,吴陇仪垂头望向玉霖,满目悲悯。
这一朝的刑名官员,如宋饮冰、玉霖这等年岁的,大多出自他和赵河明门下,因不掌经济要害,也不设国计财政,官员们相对闲散,门下相互倾轧内斗之事甚少,彼此闲时辩论法理,讨论案例,彼此交游亲厚,本就是官场美谈。玉霖虽不是他门下出身,然从前常来他门下听学,也受过他的教授之恩。他年纪大了,司法一道上,官位已极,没有入阁拜相的心,倒是和赵河明不一样,他是着实怜惜门下这些年轻人。
那些年,门下不乏莽撞伤己的热血之人令他头疼,但玉霖绝不在其中,她情绪平稳,言辞有限,一心治学入仕,要职名也要官声。她一路走得很好,只在刘氏的案子上失了智,把自己推入死境,然而却徒劳无功。今日是第二回 ,吴陇仪再见玉霖送自己去死,只是这一回,她身着和那镇抚司指挥使一样的败色之衣,恰是活人穿丧衣,更犹如堂上抬棺,
她没有失智,苦心孤诣,似是只为证多年修行之道,为此甚至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丝余地。
清白的年轻人,堂上求死。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的吴陇仪这个老御史的心,他不禁低头,抹了一把眼泪,垂目不语。
江崇山听到“梧照”二字已经被下破了胆,人因恐惧而渐入疯魔,竟愤然跃起,一把拽住了玉霖的头发,一连拖行了几步,将她拖掷于地,高声骂道:“贱人!你陷害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玉霖的头撞在地上,发髻顿时散乱。她眼前有些发黑,竟坐不起来,正僵持,谁想郑易之却拦在玉霖面前,硬生生地给了江崇山一拳,他此时心中浊气因张悯和玉霖恶人,尽数吐粗,索性全部宣泄在江崇山身上:“我和你也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又要陷害我,害得我妻离子散!你无耻!无耻!无耻!”
他一面说一面摁着江崇山的脸面,拳砸如雨,砸得江崇山哭爹喊娘,毛蘅忙命番役忙上前将二人拉开。
玉霖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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