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皇X猎宦: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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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度那些人早就在谈论到底谁才是新一任国子监祭酒,为此还私底下偷偷开了赌局。

    戚澜今日也到他的讲堂听课,不过裴厌辞一般不爱跟他们讲甚,今日和平常一般让他们自习功课,有问题到跟前找他。

    没多久,戚澜走了上去,坐在他书案对面的蒲团上。

    “喂,”他指节敲敲裴厌辞面前的桌子,懒趴趴地靠在书案边,“你的位子被人抢了?”

    “不知道。”

    “太子干的。”

    裴厌辞这才抬头,“我跟殿下关系你知道,不必再离间。”

    “就是因为关系不好,所以他见不得你好。”戚澜示意他凑近,小声道,“小道消息,这事我外祖原本是同意了的。眼看帝谕都签了,太子突然发难,当着皇帝的面说你各种不是,把你贬得可难听了,贿赂礼部帮你说话,甚至说你之前还伺候过那个姓棠溪的,怀疑你俩关系不正当,把那个宦官头子吓得都跪下了。因着这个,外祖难得把那阉人也骂了一顿,最近应该在禁足了。”

    裴厌辞皱眉,这次顾九倾倒是没有透露出风声,想要的不是为了逼他再次上门吗?

    还有棠溪追,原来因着这事被禁足了吗?

    他心中生起些许烦躁来,连带着戚澜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都觉得烦人无比。

    “太子这招下得狠呐,借你的事终于挫了一把阉党的锐气,还狠狠下了一把舅公的面子,但谁敢说甚呢,大宇未来都是他的。”少年还在放肆地笑着,懒散的目光再次滑向他的脸庞,“他这人,感觉六亲不认了。”

    突然,他凑得更近,“今晚你要不要来我府上坐坐?我母妃一直想请你去公主府吃个便饭。”

    “没空。”裴厌辞断然道。

    棠溪追被禁足,他心里有点堵。

    剩下的关系中还有谁可用呢?都太脆弱了。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他叹了口气,只要你弱小,所有人都可以轻易地掐死你。

    很久没体会这种憋屈的感觉了。

    前世他刚被带进皇宫的时候也是这样,他父皇没生几个孩子就伤了根,太子是从皇族中过继来的,当时视他为眼中钉。族中人人对他的身份表示质疑,看他体弱多病,又说他活不久,不能继承大统,流言蜚语加上暗中谋害,这样的憋屈日子他也过了许久。

    “你连课都不上,一天天的都在忙甚。”戚澜表示不满,干脆将话挑得更明白些,“我母妃瞧你能力不错,怕你被太子这事伤了心,生出嫌隙来,到底都是一家人。”

    “他在御前造谣污蔑、说我不是的时候可没讲是一家人。”裴厌辞干脆放下了毛笔,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不是不知你和你母妃存了甚心思。你也说了,都是一家人,我既然已经是郑家人,去不去公主府拜访这一遭,也没甚要紧的。”

    戚澜脸色顿时拉了下来,视线锐利起来。

    还未说话,外面响起了一阵吵闹声。

    “不好,有人死了!”

    “门口看到尸体了!”

    “监生吗?在哪里?”裴厌辞站了起来,等出了讲堂,才记起方才自己没拿伞,索性这雨不大,一头扎进了雨幕中。

    徐度读书不用功,遇着这事倒是兴致勃勃,起哄着跟着一起去,他嗓门大,被他惊喜地一叫,周围监生博士们都晓得了这事,纷纷走了出来。

    裴厌辞随着那几个人慌乱的脚步声,一路从讲堂穿到国子监大门进来不远处,与方清都碰了个正着。

    方清都全身湿透,手里拿着一把伞,却是撑着旁边担架上的人。

    两个身着内侍衣裳的宦官一前一后抬着,担架上躺着一个人。

    裴厌辞抹去了脸上的雨水,在方清都愤恨敌意的目光中,慢慢走近。

    齐祥躺在担架上面,额头缠着纱布,额角还是晕染开了一团血,止都止不住。他睁着眼睛,见到他来了,手颤颤巍巍地举了起来。

    那些传话的人怎么回事,就爱夸大其实,吓了他一跳。

    “齐大人,你怎么受伤了?”裴厌辞见没人死亡,松了口气之余,皱起了眉。

    他上前一步,正要接住了齐祥举起来的手,与他相握。

    “谁弄的?”他语气有些冷。

    齐祥没说话,一双眼睛只是望着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颤抖的嘴唇似乎要说甚。

    裴厌辞刚碰到他的手,正觉凉得可怕,那只手更先一步垂了下去。

    彻底断气了。

    天边闪过一道电光,隐隐的闷雷声响起。

    淅沥的雨丝模糊了脑海。

    “大人。”方清都闭上了眼睛,嚎啕大哭起来。

    裴厌辞呆站在那里,有些茫然。

    他探了探鼻息,雨天风大,手指有点冷,又搭了脉搏,估计自己手指僵了,也没能摸到。

    他重新抓住那只手,与他紧紧相握。

    两个内监将担架放了下来,道:“方司业节哀,祭酒大人的遗体,就劳烦你们送去府上了。”

    说着,两个内监匆匆离开。

    周围看热闹的监生越来越多,好在其他博士和官员及时赶到,将他们赶了回去。

    “今日宫里发生了何事?”茫然了片刻后,裴厌辞冷静地问道。

    “大人顶撞了陛下。”方清都跟了齐祥好几年,既是上司,也是朋友,此刻哀痛万分,但还是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大人带我入宫,要我放弃祭酒之位。”

    “方司业,你不必……”裴厌辞刚开口,被方清都打断。

    “齐大人已经劝过我了。”他道,“他与太子殿下据力争,大人之前的暴脾气又上来,激动地吵了起来,直接一头……”

    他哽咽了下,尽量保持镇定,“一头撞在了大殿的柱子上。”

    裴厌辞有点难以解。

    “他不用如此的,倘若你接替他的位子,我辅佐你,国子监未必差到哪里去。”

    “你不懂。”方清都摇头。

    裴厌辞是不懂。

    他不懂这群书生可笑的固执,就不会变通一下吗?

    而且还是因为一个才相识几个月的下属而丧命。

    这在他看来有点可笑。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从宫里回到国子监,本来想见你最后一面,可惜……”

    方清都脸上闪过悲痛,愤怒,不甘,最后又尽皆收敛,成了往常古板严肃的样子。

    “裴厌辞。”他从齐祥的遗容中抬眸,抬起手,重重地放在他的肩膀上。

    他知道齐祥方才想要说的。

    “以后国子监,就靠你了。”

    裴厌辞呼吸一滞。

    身后,祭祀的礼堂正上方挂着一块匾额,上书四个大字。

    万世师表。

    他没想过这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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