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歌: 12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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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微愣,盯着自家女儿如花似玉的年轻脸庞,叹了口气:“我的傻孩子。”

    她抬手将沈玉娇拥入怀中:“倘若你真?的不想守了,那?就回家来,我和你爹爹养你一辈子也无妨。至于棣哥儿……”

    李氏沉吟,道:“多守几年吧,起码等孩儿大一些,现下太小了,你舍得丢在那?老太婆手上?”

    沈玉娇靠着李氏的肩,感受她温暖的体温与身上令人安心的香气,静了一会儿,才道:“母亲,多谢你。”

    李氏微诧:“如何说?这种话?”

    沈玉娇垂下眼,嗓音有些发瓮:“我原以为……你觉着棣哥儿、觉着声名比我更重要的。”

    李氏哽住了。

    刹那?间,脑中闪过许多画面?,心下也涌起一阵难以启齿的愧疚。

    因她知晓,她多年前的确拿声名、拿规矩去束缚、威胁过女儿。

    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在这世间活着,就得照着这世间的规则。

    与规则作对的人生,往往是举步维艰,充满荆棘的。

    她为人母亲,自然?希望孩儿们都好?,以她的人生经验总结出一条“最正确”的道路去指引他?们。

    或许有时,的确违背了她的心意,可是……

    “傻玉娘,阿娘当然?是爱你的。”

    李氏牢牢抱住女儿,像幼时那?般下颌抵着她的头顶,阖着眼睛叹道:“只是阿娘是个寻常妇人,不那?么聪明,也不那?么有本事,有的时候,用错了法子……”

    你能原谅阿娘吗。

    这话卡在喉中,却是别别扭扭,如何都说?t?不出口。

    沈玉娇摇摇头:“阿娘,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

    她如今也做母亲了。

    倘若棣哥儿也要去走一条“离经叛道”的路,她定?然?也会又急又恼,忧心发愁。

    但,以命相逼么?

    “阿娘,孩子终会长?大,有自己要走的路。”

    沈玉娇从她怀中坐起来,双眸清明地望向李氏:“没办法替他?们操心一辈子的。”

    李氏苦笑?了笑?,摸着她的脸:“你不懂……”

    沈玉娇抿唇。

    也许吧,反正她不会成为母亲这样的母亲。

    这日傍晚,晚膳之?前,王氏忽的将沈玉娇叫去祠堂。

    “沈氏,跪下。”

    这是步入那?座森森庄严的祠堂后,王氏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沈玉娇看了眼拄着拐杖瘦骨嶙峋的王氏,问:“为何要跪?”

    王氏拧眉:“婆母训诫,你敢顶嘴?”

    “我只是不解。”

    沈玉娇看着王氏:“媳妇有何不对,还请母亲为儿解惑。”

    话音落下,二人都有些恍惚。

    好?似多年前婆媳的最后一面?,也是在祠堂,她也是这般,请王氏替她解惑。

    只那?个时候,裴瑕还活着,夹在她们俩人之?间,最为煎熬。

    现下裴瑕不在了,沈玉娇更无须顾忌了。

    她肩背笔挺,眸光坚定?,盯着王氏。

    王氏被她这目光所激怒,咬牙:“当真?是放肆,这就是沈家教出来的女儿?”

    沈玉娇面?无波澜,只重复道:“请母亲解惑。”

    王氏握紧拐杖,幽幽盯着她:“你也好?意思说?!我儿尸骨未寒,你便与那?镇北王勾勾搭搭,你将我裴氏的颜面?搁在何处?你沈家的脸面?你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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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镇北王来府中,我与他?来往皆是规矩守礼,绝无任何逾矩之?处,满院的奴婢皆可作证,不知母亲口中的勾搭从何处得来?”

    “呵,你别以为这些年我在洛阳,便不知你与那?姓谢的那?些事。我儿宽厚大度,不与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计较,却不代表我能容忍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勾三搭四!”

    王氏冷声:“虽说?你是棣哥儿的生母,但你不守妇道,我照样能休了你。”

    沈玉娇眼波微动,再看王氏,透着几分打量。

    王氏被她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沉了脸:“你这般看我作甚?”

    沈玉娇声音很?轻:“我只是在想,被休弃,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事么。”

    或许,与沈家名声、与棣哥儿的名声,的确是件坏事。

    但对她,好?像也不是多可怕的事,又不是被夫家休了,就活不了,得去死了。

    王氏被她这反问给噎住。

    好?半晌,才阴着一张脸:“不知廉耻。”

    沈玉娇想,大抵是被谢无陵给传染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谢无陵聊那?么一回,她心底那?些离经叛道全被勾出来一般。

    “若母亲是为了镇北王登门之?事,要媳妇跪祠堂,那?恕媳妇自觉没错,不跪。”

    沈玉娇语气平静,王氏怒不可遏:“你忤逆婆母,简直大逆不道!”

    沈玉娇看着她:“母亲是以为郎君不在了,便能随意磋磨我么?”

    王氏哑然?,又听她道:“那?母亲想错了。或许是郎君猜到有今日,征战之?前,曾给我留了一封放妻书。”

    王氏惊愕:“他?…他?怎么……”

    “这么傻?”

    沈玉娇抿唇,心口那?阵钝钝的痛意又袭上来,她悄悄掐紧掌心,道:“是,我看到放妻书时,也觉着他?傻。”

    明明说?生同衾,死同穴的那?个人,也是他?。

    怎么临了了,改主意了,愿与她和离了。

    而这封放妻书,却恰恰捆住她,叫她每每想到都痛不可遏。

    “那?封信我藏着,连我母亲都未曾告知,您是这世上第二个知道这封信存在的。”

    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王氏,沈玉娇道:“我告知你,并非炫耀,或是威胁。只是想叫你知晓,我而今仍待在裴氏,并非贪恋裴氏妇这个身份,而是因着我心里?尚未放下他?,我愿意继续为他?的妻,愿意继续为他?操持这个家,为他?照顾幼儿,伺候寡母,甘愿为他?独自度日,继续守寡。”

    “但倘若有一日,我放下他?了,想要开?始新?的生活了,我便不会再任由自己沉湎过往,我会离开?裴家,离开?这座府邸。”

    稍顿,她道:“另嫁他?人,或是终身不嫁,也皆由我的心意,而非您来决定?。”

    她嗓音不轻不重,在这摆满裴氏列祖列宗的阒静祠堂里?,却是掷地有声。

    王氏面?色变了又变,无法置信,连声音都颤抖着:“你你…你怎敢如此放肆?怎敢如此胆大包天?你说?这些,可对得起守真??对得起他?待你的一片心意?”

    沈玉娇心下涩然?,垂着眼睫,苦笑?呢喃:“正是对不住,才觉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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