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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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脖侧,眼神有点涣散,任由汩汩鲜血从指缝流出,声音也很轻,“你如果方才答好,我真的会自尽……”

    他的话散落在昭平八年的初春。

    剑锋触地。眼前就此彻底黑暗。

    掌心无力摊开,那颗夜明珠滴溜溜滚入悬崖。

    ……

    石台只留了方寸平面,正立中间。

    齐军赶到时,射出飞爪,搭了个简陋的临时铁索桥。昔咏提着个什么爬了过来。

    耶律尧瞥过,不动声色抬手遮在宣榕眼前,淡淡道:“你先找个匣子装着罢。”

    这不用他吩咐,昔咏也不敢惊吓到宣榕,连忙把东西给了手下。

    之后的战役格外顺利,攻入仪苏也势如破竹。

    大齐并不想结世仇,西凉的宗室皇族一个没动,但顺手牵羊了很多机巧术的记载图册。

    大半个月后的四月中旬,聊城开了场庆功宴。

    昔咏酒量不错,这天还是喝得大醉酩酊,抱着宣榕死活不撒手,又哭又笑。宴席散去后,还使劲在她颈窝蹭着,嘟囔道:“……郡主,还好您当年一言救我,否则我哪里会有今天……”

    给昔咏封赏的奏令已下,累累功勋换回一个个封号。

    容松看到那一串的名称都嫌读得烫嘴。

    可局中之人,没人不喜欢这些。

    宣榕用眼神制止了想要拽开人的耶律尧,很平静地道:“若没有我,昔大人也只是在兵营这条出路受阻,麻烦了点。你可能会另谋出路,也可能一条路走到黑,但总归能做好的。有无我都一样。”

    耶律尧抿了抿唇,实在没立场吃女人的醋,但忍了大半宿,一想到还得再忍,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去外头长廊。

    昔咏维持着挂在宣榕身上姿势,好一会儿后,忽然道:“郡主。我和他那时候,都是活不下去了。”

    宣榕微微一顿。她猜到了这个“他”指的是谁。

    便不问不语,只抬手,轻轻拍着昔咏的后背。

    昔咏的嗓音断断续续的:

    “我腹背受敌,赵越那个身份摇摇欲坠,在军营也不被看重,要冒出头很难。

    “我估计他那时候,也有宗室猜到他并非女子,想方设法要把他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

    “在悬崖下,他说他叫是个走商,从西凉运些稀奇玩意,来大齐贩卖。是家里头幺子,本不该负责这些活的,做个富贵浪荡子,但奈何上头的兄长早丧,只能担负起生计。”

    “我么,也胡编乱造了个身份。孤女,被舅舅一家卖到这里给人作媳妇儿,叫安玥,不是南越之地的‘越’,是王月之月。”

    “可能那段时日,我太过愤世嫉俗了点,眼睛里都冒着想杀人的凶光,他问我想要什么。”

    “我说,报仇雪恨,功名利禄,将仇人永生永世踩在脚底。不再仰人鼻息,而是高高在上——是不是听起来特俗特铜臭味儿,没法子,我们都是尘世里的俗人,一辈子追求的,也不过是不被欺负,可有时候,郡主,不被人欺负为什么就一定要高人一等啊?”

    宣榕一言不发,沉默听着,沉默应着。

    昔咏缓缓道:“他听到我这么说,当时就乐了。说你一个女人,怎么能够在大齐获得功名利禄、高官爵位?来大凉还差不多。他邀我去西凉。”

    “我那时候听到这些话,脸上不显,但心里是很恼怒的。”

    “后来琢磨过来,他……可能也是在说他自己吧。”

    他一个男人,在西凉,要如何才能够力排众议、受传皇位?

    不知过了多久,昔咏终于停止了絮絮叨叨。

    在酒和过往里坠入梦乡。

    肩膀酸疼麻木,宣榕只能轻声呼求:“阿尧。”

    抄手长廊上那道颀长的影子侧了侧头。

    宣榕道:“昔大人睡着了,我动不了。”

    耶律尧便走了进来,脸上神色淡淡的,不太爽快地道:“醉成这样,你直接把她推到一边,也不会影响她呼呼大睡。”

    宣榕无奈道:“……肩膀麻了,动不了。”

    “……”耶律尧闻言,立刻拎着醉鬼后背衣衫,把她提到一边。

    半蹲下来,按住宣榕左肩,并指点了几处穴道,道:“好点没有?”

    宴席之后,残灯冷酒,昏黄的光并不强盛,反倒有种暧昧。

    他的眉目愈发精致妖冶,垂眸时,比中原人更长的睫羽,在光中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宣榕点了点头:“能活动了。”

    耶律尧松了口气:“昔咏太沉了,你又惯着她……”

    宣榕忽然道:“阿尧。”

    耶律尧睫羽微抬:“嗯?”

    宣榕注视着他的眉眼,温声问道:“你说,三千世界,有没有可能,哪个菩提芥子里,你我也会反目成仇呀?”

    耶律尧矢口否认:“绝不会。”

    宣榕道:“我不是说日后,而是说推翻了因果。你想,若你来大齐为质,我没有帮你,或者阴差阳错我没怎么遇见你,你会对大齐心生怨恨,在执掌北疆后入侵报复么?望都里不少人也欺辱过你吧。”

    这话耶律尧没法回答,他微微蹙眉,难得有几分纠结。

    宣榕跪坐在席,看他还维持半跪姿势,担心他腿上伤势,便扯了扯他衣袖,让他坐下,牵着他手笑道:“只是假使,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手心都出汗了。”

    耶律尧无奈道:“……因为这个答案,很有可能为‘是’。以我那时候厌世的性子,若没有你照拂,恐怕日后杀戒开得更不管不顾。真的足够幸运,爬过尸山血海,掌权北疆的话,我没有理由不憎恨齐国。”

    宣榕唇角轻柔的笑意不变:“我就说嘛。”她用沙盘的推论之法琢磨道:“青年时期,你会蛰伏,再羽翼丰满点,说不定真的会挥师东来。”

    耶律尧话锋一转:“不吧,没你照拂,我没那么幸运。早早就死了,和乱葬岗孤魂野鬼作伴。也谈不上反目成仇这种荒谬假设了。”

    他的右手修长,轻易裹住宣榕的手,轻轻摩挲,寸寸按过她的指节,笑问道:“绒花儿,你说是也不是?”

    宣榕被他按得手臂酥麻:“是……你别那么按。”

    “我怎么按了?”耶律尧无辜一抬眼,“手为肢体末,臂膀僵硬,手只会更血脉不畅。方才你被昔咏赖了那么久,总得松动松动筋骨。”

    宣榕:“……”

    要不是她读过医书,真要被这人面不改色的信口胡诌,给糊弄住了。

    她也不戳破,由着耶律尧又捏又揉好一会儿。

    一边听他说这几天军营里的趣事,一边抬头看外面的月亮。

    正值月中,月圆如盘,清辉洒落千家万户。皎洁的月光穿过屋檐斗拱,穿过青砖黑瓦,如凤凰的羽翅一样渐次落下。

    宣榕轻轻道:“今夜月色真好。”

    耶律尧顿住,不再说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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