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兄: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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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性子刚强,一时半会儿只怕转不过弯来。”裴羁一下一下轻轻拍抚着,“乖,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扶她起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时辰不早了,你收拾收拾早些睡吧,别怕,我就在外面守着你。”

    夜色深时,杜若仪独自站在院外不远处,望着堂屋里一直不曾熄灭的灯火,无声叹息。

    三更天了,裴羁到现在还不曾睡,时不时还有侍从进门出门,他是在筹划回到魏州后的应对。伤成那样却片刻也不肯休息,为了苏樱,他竟是要呕出心血才肯罢休吗?

    心绪复杂到极点,快走两步想要敲门,到底又忍住,转了回来。

    这个儿子自小就有主见,又且天资极高,要做什么从没有不成的。眼下她逼得越紧,只怕越激起他对抗之心,事与愿违。她得好好想想,找一个两全的法子,守住他的前程。

    夜风凉凉的吹着,杜若仪望着堂屋摇摇的灯火,心里突然一动。

    苏樱失忆了。失忆了,忘了姓名,忘了父母,失去了身份。那么,她的身份就可以是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除了苏樱。

    杜若仪长出一口气,破局之法,原来藏在此间。

    堂屋里。

    案头的公文一样样批好放下,裴羁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轻着手脚走到卧房门前,侧耳凝听。

    里面安安静静,苏樱睡着了,想来是睡得香甜,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裴羁微微闭着眼睛,在脑中将诸般事务,迅速又过一遍。

    明日返程诸般事务都已经安排妥当,连夜送来了蒲轮安车,她坐着也不会颠簸。离开魏州将近两个月,城中局势千变万化,各处动向还需进一步确定,尤其是牙兵那边。田昱虽然信任他,但田昱的几个子侄对他颇为忌惮,又有暗自与牙兵来往的,须得防备这些人对苏樱动念头。

    千头万绪尽皆涌入,裴羁又等了一会儿,确定苏樱无事,这才走回去在榻上睡下。背上有伤不能躺卧,便只是趴着。一整天劳累辛苦,此时伤口疼痛肿胀,木榻短小,他身量又高,趴在上面两只脚都垂在榻外,绝不算得舒服,但,能守在她身边,隔着一道墙与她共眠,心里的快意,已经压倒了身体的痛苦。

    却在这时,听见卧房里低低一声呻吟。苏樱的声音。

    裴羁一个激灵坐起来,动得太快扯到伤口,根本也顾不上,急急走去卧房门前,听见里面又是一声呻吟,再等不得,推开房门:“怎么了?”

    黑暗中看见苏樱模糊的轮廓,她双手交叠捂着肚子,低声道:“肚子疼。”

    第60章 第 60 章

    看看已经是三更天, 窦晏平彻夜难眠,索性披衣起床,在庭中漫步。

    眼前不停闪过的, 只是苏樱的脸。藏着轻愁舒展不开的眉, 带着懵懂疑惑, 怯怯看他的眼, 还有他拔剑时, 她脸上一闪而逝的紧张。她不记得他了, 但她仿佛,还是很关切他。

    让他心里热着, 凉着, 像钝刀子割着, 一阵阵夹杂着甜意的酸苦。

    她不记得他了, 他得再耐心些,帮着她早点想起来。可等她想起来以后,他该怎么办?

    魏州是裴羁的地盘, 他势单力孤,想要带她走不知道有多少艰难险阻, 况且到剑南一路数千里, 仅凭着一腔热血,肯定是不行的。

    要有兵, 要大权在握, 才能与裴羁抗衡。

    压抑的胸臆霎时间郁积到极点, 窦晏平昂着头, 想长啸, 想大叫,到最后只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 默默在庭中走着。也许是出身太过优渥的缘故,他对名利一向不怎么看重,到此时才如此强烈地意识到,权势,是如此不可缺少,没有这些,他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

    好在如今,他已经有了起点。资州刺史虽然不是封疆大吏,但也是一方要员,最重要的是,他有兵。这两千牙兵虽然有一半病老,但都对他忠心耿耿,这个起点,并不算低。

    他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万事随缘,只凭着一腔热血就敢去闯,他得学会谋略筹划,学会官场上的弯弯绕,他得爬上去压倒裴羁,才有能力保护她,才有能力与家中对抗,娶她。

    在澎湃的心绪中快步走出庭院,望向苏樱的方向,却突然发现那边院子里灯火通明,大门开了,有侍从飞快地跑出去,向旁边大夫们住的地方跑去。是去请大夫,是不是她有事?

    窦晏平飞跑着冲了过去。

    另一边,杜若仪也发现了异样,连忙唤过侍从:“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她怕的是裴羁伤情反复。心中有几分懊悔,在夜色中不停地来回踱着步。这是她是头一次训斥儿子,更是头一次动手,气头上下手原本就狠,哪知道事情这么寸,刚好赶上他受伤,如今半夜里这么大阵仗到处找人,难道是伤情反复,发冷发热?

    再耐不住性子,急急忙忙正往跟前走着,侍从回来了:“夫人,是苏娘子生病,郎君叫大夫过去看看。”

    杜若仪松一口气,随即又起了淡淡的愠怒。遥遥望见院门前七八个大夫都从睡梦中被叫起来,衣冠不整地往里面去,侍从们举着火把照得半天通明,附近的村民也被惊动的,鸡鸣狗吠,还有人披衣起来观瞧。

    如此行事,她竟找不出一丁点从前裴羁的影子。从前的裴羁诸事务求简便快速,再大的事也都是悄无声息地办完,她敢说若是这次病的是他,断断不会弄出这么大阵仗,但为了苏樱,他可以。

    鬼迷心窍,面目全非。

    这件事,她不能不管。杜若仪在黑暗中沉默地转身往回走。裴羁已经无法自拔,那么,便是她这做母亲的出手,带他走过这一关。

    堂屋里。

    “大夫呢,怎么还不来?”裴羁伸手在苏樱额上摸了摸,触手湿冷,她疼得厉害,额上全都是汗,心中焦急到极点,想替她揉一揉捂一捂,又不敢乱动,只是低声安慰着,“别怕,大夫马上就来,来了看看就好了。”

    苏樱半晌才嗯了一声,肚子里像揣着一大块冰,又像有刀子搅着拧着,难以言说的疼,咬着唇羞于喊出来,湿湿的额发被裴羁拨开,他低低在耳边道:“疼得厉害就叫出来,不要怕羞。”

    苏樱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他 :“大夫呢?”

    “来了来了,”张用飞跑进来,“都叫过来了!”

    外面连奔带跑的脚步声,七八个大夫鱼贯而入,惺忪着睡眼作揖:“见过郎君。”

    裴羁目光掠过,落在白日里诊治失忆的大夫身上:“你来看看,娘子肚子疼得厉害。”

    大夫顿了顿,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病症,深更半夜把人全都叫起来,结果竟只是肚子疼。也只得上前诊脉,边走便道:“有没有烧些热汤热水给夫人喝着?”

    “喝了些热的参茶,”裴羁压着眉,她醒来说疼,他就立刻喂她喝了暖壶里的参茶,那茶放了半夜只是温热,怕效力不够,忙又让人去厨房开火烧热水,“你看看,是不是她腹中的孩子有什么不妥?”

    这是他极担心的,先前怕说出来惊吓到苏樱,便不曾提,如今大夫来了,却是必须说清楚。

    紧紧握着苏樱的手,只恨不能替她受这份苦楚,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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