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绯闻日志: 21、国子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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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紫宸殿里,李冕差点没被沈朝颜的话吓得背过气去。他看着面前若无其事玩着九连环的沈朝颜,一口气梗在了喉头。

    “不是,”李冕为难,“朕刚在朝会上才发了顿火,要金吾卫和京兆尹彻查此人,抓捕归案,你这就来告诉朕说……那个人就是你?”

    “昂~”沈朝颜扯下手里的铁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李冕真是要被她这副无所谓的态度给气死了。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真的让金吾卫查到沈朝颜身上去。

    稳定好情绪,李冕心平气和地坐下来,看着身侧的沈朝颜问:“所以昨晚,阿姐是去案牍局找线索了?”

    “嗯,”沈朝颜点头,放下了手里的九连环。

    “那阿姐可有什么发现?”李冕问。

    不说还好,一说沈朝颜就来气。折腾半天找来的卷文给了谢景熙不说,还让她发现谢景熙居然是个见异思迁、朝三暮四的登徒子……

    她颇为不悦地摆摆手,语气沉沉地答了句,“被谢景熙拿走了。”

    李冕了然,继续追问到,“所以阿姐为什么会去案牍局找卷文,是发现了什么么?”

    说到这里,沈朝颜倒是被提了个醒。她突然来了精神,转头问李冕到,“陛下还记得昭化元年,陛下刚继位之时的那场瘟疫么?”

    “啊?”李冕愣了愣,不解道:“怎么陈尚书的案子还和那场疫病有关?”

    沈朝颜没有否认,只是问他到,“陛下可曾察觉那场疫病有何怪异之处?”

    李冕想了想,道:“若是朕没记错的话,那场瘟疫爆发的时候朕登基不过三月。当时有谣言说新帝不详,天欲亡周,还是沈仆射亲自去丰州驰援的呢。”

    听李冕这么一说,沈朝颜倒是全都想起来了。

    六年前,位于丰州北境的石堡县确实爆发过一次瘟疫。

    此病极具传染性,家中只要有一人得病,全家便无一能幸免。初时患者只是咳嗽流涕,与普通风寒别无二致,故而一开始很多人并不上心。但一两日后,病症便会转为高热不退,很多人就此一病不起,死亡率极高。

    疫情来势汹汹,不到半月的时间,邻近几县便都开始出现相同症状。等到急报传达沣京,丰州几县的疫情已呈不可控制之势。

    有心之人趁机开始在京中散布谣言,说瘟疫乃大凶之兆,预示新帝亡国。

    谣言和疫情愈演愈烈,州县人人自危。各州开始颁布封城条例,就连一向繁荣的沣京都不例外。

    沈朝颜还记得,那段时间的朱雀大街整日关门闭户,静如鬼城。而也是在这时,身为尚书右仆射的沈傅开始以雷霆手段接管朝中事物,第一件事,就是往丰州驰援。

    可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严重而浩荡的疫情,只过了短短两月便被完全控制,甚至连沈傅的车架都还没赶到丰州。

    危机解除,谣言破灭,沈傅因着政务繁忙,在丰州稍作停留便回了沣京。李冕因此在民间赢得了第一波声望,临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本只是司兵的魏梁,破格提拔为丰州刺史。

    这么看起来,这个故事也算是全须全尾,圆满落幕。

    也不知跟丰州刺史魏凉之死有什么关系……

    “阿姐?”李冕见沈朝颜想得投入,忍不住追问到,“阿姐想到什么了?”

    沈朝颜没搭理他,而是兀自问李冕到,“关于瘟疫的事情,谢景熙可有跟陛下说什么?”

    李冕摇摇头。

    沈朝颜冷笑,心道这人果然是不能全信的。

    门外传来大黄门福公公的声音,告知李冕一刻钟后的议政。

    趁着李冕整装,沈朝颜行到侧殿的监窗处往外瞄了一眼。三省六部和几个重要衙门的一把手,都已经候在外面了。

    “可是……”沈朝颜眉头一蹙,侧头问身后的福公公,“大理寺来的为什么是唐少卿?”

    “哦!回郡主的话,”福公公道:“国子监律学所最近要重新编撰典籍,张祭酒向陛下请了旨,说是需要谢寺卿相助。”

    “国子监……”沈朝颜嘴里咂吧着这句话,心中倏然一凛。

    既然这人惯常藏着掖着,那她就更要加把劲才行。如此……

    她转身抓住福公公,瞪着那双波光潋滟的水杏眼确认了一遍,“国子监?”

    “对、对,”福公公被这么猛地一带,陀螺似的转了个圈,扶着头上的袱头晕沉道:“是国子监,弘文馆。”

    行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沈朝颜不做多想,拜别李冕就要走。

    “阿姐去哪里?”李冕问。

    沈朝颜回头,眉眼一挑得意道:“国子监,弘文馆。”

    *

    国子监,弘文馆。

    时值夏末,庭院里的芙蕖花开正好,馥郁清甜的香气被午后的阳光一晒,多了几分暖意,让人舒畅。祭酒所在的内院里,槐树的影子落在青石路上,风一吹,就在阳光中晃荡。

    谢景熙谢别带路的监生,抬头看见不远处,一个老者背身坐于树下。

    老者听见脚步靠近,执棋的手微顿,唤了句,“顾淮?”

    他笑着转过身。白绫覆眼,庞眉白发,雪白的衣袂翻飞,染了半身的秋阳。

    谢景熙行过去,微扬着嘴角,对他揖到,“学生见过老师。”

    张龄点了点头,笑着挥手,延请他坐下。

    八年前谢景熙刚入京的时候,在国子监做了名不大起眼的门生。而彼时,张龄已是国子监司业,大周有名的围棋国手。机缘巧合之下,两人因一盘棋而结缘,之后便成了亦师亦友的忘年之交。

    两人虽并非直接师生关系,但谢景熙在张龄面前,还是会以学生自居。

    阳光疏疏,在棋盘上落下一片斑驳。

    谢景熙看着眼前未完的棋局,笑着问张龄到,“老师这是在跟自己对弈么?”

    张龄笑了两声,没有否认,侧身要去添茶的时候,被谢景熙抢去了手里的茶壶。

    “老师眼睛不便,这种添茶递水的事,还是应当交给别人去做,当心烫着。”

    “我眼睛看不见,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些小事向来都是自己料理,叫别人总不习惯。”张龄嘴上这么说,手上却坦然接过他递来的茶盏,笑着吹开了氤氲的雾气。

    “怎么?顾淮最近很忙?”

    张龄语气嗔怪,嘴角却上扬,半是卖惨地道:“若老夫不向圣上请旨,安排你编撰典籍,也不知是不是要三年五载都见不到你了。”

    谢景熙悚然,忙解释到,“近来公务繁忙,确实是忘了看望老师,还请老师莫怪……”

    张龄呵呵笑了两声,摸到面前的茶壶,向谢景熙推了过去。

    “是陈尚书的案子?”他问。

    谢景熙“嗯”了一声,眼前浮现的却是昨夜梦里那张萦绕不散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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