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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骨小说www.yuguxs.com提供的《别青山》 24-30(第7/14页)
为何,巡视的小厮都未露面,他们一路畅通地走进山中。
这是她第一次进翼山。今夜黑云漫天,无风无月。沉沉树影的遮盖下,她本就腿脚不适,几次摔倒在山间泥地里。到最后,小厮几乎是搀扶着她往山中去。
又绕过一丛长势繁茂的矮乔木,她终于看见不远处有个人影。那人负手而立,站在山间溪流边,长身玉立,气度超然。
好像听到这边的声响,那人转过身来。溪水淙淙,流动的波光映在他的脸上,苍白如雪。他直直看向她,目光凝成一弯月、一泓水。
程荀怔怔地望着他,注视他一步步走近自己。
飒飒山风吹动她的碎发,胸膛里的空气愈发稀薄,眼前整个宇宙都仿佛倒转。天旋地转之际,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程六出,你是人还是鬼?”
第26章 泪千行
从暮色四合等到更深露浓, 晏决明终于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转身望去,是程荀。
她神色惘然,那双清澈的眼睛定定凝视着他。
他的心跳逐渐加快,手心不断冒汗。今夜无星无月, 可她身上却镀了层光, 好似一道幻影, 飘逸、遥远、圣洁, 有如梦境。他忍不住屏住呼吸,唯恐呼吸太重,下一秒眼前的人影就化作片羽消失在原地。
他幻想了无数次与她相遇的场景, 可真正到来的这一刻, 大脑竟一片空白。天地沉入虚无, 只有站在那片灰黑底色中的程荀,如蝉翼般单薄透明。
他终于抬脚,向她走去。
这短短十米山间泥地,他走了整整五年。
一步步靠近, 他终于看清她的样貌。山风吹动她的发丝衣角, 她清凌凌站在树影之中,比那清风明月还要孤寂,仿佛要乘风而去。
他对上那清霜般的眼瞳, 一瞬间,数不清的身影从他眼前回闪。
倒在血泊中双目空洞的程荀,临别时含泪回身向他呐喊的程荀, 握着梅花簪双瞳发亮的程荀, 竹筏上满身荷香轻声哼曲的程荀, 站在风雪中喃喃“没有家了”的程荀。
无数个程荀如风般从他身侧飞速掠过,镜花水月般的泡影逐一破开, 最后只留下眼前这个程荀。
她独立风中,苍白、虚弱、干瘦,浑身沾满泥灰,嘴唇紧抿,用尽浑身力气强撑着。她褪去了五年前的天真稚嫩,像一株饱经风霜的野草,倔强地扎根在贫瘠的土地里。
仿若一把刀扎进他的心口,毫不留情地搅动他的血肉,他几乎喘不上气。歉疚和哀戚将他困在原地,几乎不敢向前。
风中传来她颤抖的声音。
“程六出,你是人还是鬼?”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这是五年来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听人叫他“程六出”。
程荀望着他潮湿的双眼,突然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她的脸贴在他丝滑柔软的衣料上,这陌生的触感让她想要挣脱跑开,可下一秒,他的眼泪就滑进她的后颈。
她听见他模糊哽咽的声音:“阿荀,是我,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声音支离破碎,不停说着对不起,伏在她身上,像头伤痕累累的败犬。
那滚烫的眼泪好似也滴进她的胸膛,顷刻间,哀痛和苦楚不断翻涌,从她身体最深处呼啸而起,在她刻意遗忘多年的角落里掀起滔天巨浪。
她慢慢放下挣扎的手。她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流尽了,可这一刻,她哭得不可自抑。
那小厮早已离去。过了许久,两人分开,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又哭又笑。
晏决明拉着她走到溪边光洁的大石头边,二人一如当年那般,姿态随性地并排坐着。
两人默默平复起伏的心绪,风从他们之间穿过,青丝纠缠。
程荀渐渐冷静下来,她双手抱膝、不言不语,静静看着溪水汩汩流动。半晌后,晏决明打破沉默。
“那天你走之后,宁远侯府的侍卫将我救走了。等我醒来,已经在京城。他们说我是宁远侯府的长子,只是五岁那年被人拐走了。”
“伤愈后,我逃出府想去找你,半途被抓了回去。”他顿了顿,才继续说,“后来,我请姨母派人去溧安找你,却四处都寻不到你。”
他转头看向她,声音苦涩:“我没想到你竟然在胡家,阿荀,对不起,我该早一点……”
程荀打断了他:“你知道为什么我在胡家吗?”
程荀死死盯着水面:“是胡家人害了你。在四台山追杀你的人、放火烧了我们家的人,是胡品之的人。”
晏决明的呼吸陡然加快,他握住程荀的手臂,让她转向自己:“你在胡家这么多年,是为了这个?”
程荀如墨般的眼睛看向晏决明,她没有回答,可晏决明全都懂了。
真相仿若当头一棒,他的理智几乎摇摇欲坠。
本该在阳光下享受她青葱年少的年纪,她背负着隐秘沉重的仇恨,将自己卖作一个物件,潜伏在胡家这个泥淖里,听那群蠢货对她呼来唤去、颐指气使。
他该恨谁?胡家还是他自己?
想起白日里程荀跪在胡婉娘面前的场景,他几近崩溃。
他只看到了一眼,可这样的日子程荀过了五年。
“你跟我走好不好?我给你安排新的身份、新的住处,我们离开这里,一切重新开始,好不好?”他慌不择言,满心只有带她离开的念头。
“离开?去哪?”程荀喃喃道。她看着他,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他用力点头,拉过她的手,急切地向她证明:“我在扬州有宅院,你若不喜欢扬州,我们就回溧安,回四台山。我前几年就修缮好了我们的家,你若不喜欢它如今的样子,我就改回去……”
“我不能走。”程荀摇摇头,“你不明白。”
“为什么?就当这五年是场噩梦,我们就此离开,好不好?”他恳求道。
这句话好像突然戳中了她的痛处,她轻声反问:“噩梦?”
程荀脸上渐渐浮起一层嘲弄的笑意,她不知在笑他还是笑自己。她甩开他的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在胡家五年,不是为了你轻飘飘一句噩梦的。”
晏决明愣住了。
山中忽地起了一阵狂风,天幕中滚滚黑云快速涌动,雨丝细细密密地落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就算淋着雨也光风霁月的少年,心中慢慢浮起一个念头。
她早该明白他与她不一样。
不过是落难的少爷与无父无母的孤女相互照顾了几年,就产生了二人并无不同的错觉。可只要分开几年,一切就都一一现行。
这五年他锦衣玉食、衣轻乘肥、得封世子,活得那样潇洒恣意。
而她呢?她蜗居黑暗狭窄的下人房,每日起早贪黑、弯腰赔笑去给人当一条狗使唤。主子施舍一点小恩小惠,甚至某些难得能称之为温情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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