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青山: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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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觉得面前不过是上上下下彼此心知肚明的一场戏罢了。

    林氏要后宅的威望、要叛逆的胡婉娘做回仰望自己的好女儿,下人们便乖乖做出被这手段震慑住的诚惶诚恐、俯首称臣。

    她站在侧边,注意到众人视线盲区里,一个男人盯着那一箱箱金银,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福全在府里作威作福这么多年,短短一个上午就被人端了老窝,说是没人从中使力,程荀是半点不信的。

    在这场大戏里,有人虎视眈眈准备撕咬下福全空出的位子,有人摩拳擦掌等待钱袋子砸到自己头上。

    小小一个庭院里,众人各有思量。在这万千利益纠葛中,福全的死成为了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只有一个人在乎着他的死。

    一阵风吹过,那白布被掀了起来。福全被一夜雨水泡的膨胀扭曲的脸露了出来。下人们正对上那张脸,人群小小地骚动起来。胡婉娘更是僵直了身子,倒吸一口凉气,用手帕挡住了视线。

    可程荀的余光里,玉扇死死盯着那张脸,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似是有所察觉,二人对视了。

    目光交汇的瞬间,好似有日光照进廊下。玉扇那浑身的灰败死气,在朦胧的光里,慢慢消失了-

    福全的死很快传遍了整个宅院。无论在内宅、还是在外边行走都有头有脸的福全,就这么死了。

    死得毫无体面、死得凌乱潦草。

    福全父母早逝,既无妻小、也无兄弟,只有一个一表三千里的远方外甥冒出来领走了尸身和十几两抚恤银子。

    据说那远方外甥觉得府里给的抚恤银子少了,福全的诸多财产也都没了信,就百姓人来人往的侧门与交接的小厮大闹了一场。

    最后是林氏派人,拿着账册出面一笔一笔与他说清,福全的财产全都抵扣了这些年在商铺、庄子上贪出的亏空,最后那外甥才灰溜溜走了。

    闹了这么一出,着实难看。

    事情传到胡瑞耳朵里,更是大发雷霆。

    近来在官场上,胡瑞本就隐隐感到些许不顺。上月,一艘运盐船在上京途中翻了,那盐商一时半会儿堵不上亏空,求到胡瑞这。他得了好处,也想着并非什么大事,对其中亏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可这循了旧例的事,不知怎的竟被个初出茅庐的御史抓住了把柄,直接捅到朝廷中去了。皇帝降下申斥,他急得又是疏通关系、又是求神告佛,这才勉强没得更严重的惩处。

    前朝后院都各出纰漏,又摊上了死人这等晦气的事,胡瑞心中烦闷。又不知从哪听来,姑苏城外有个云水观,其中观主仕阳道长对驱邪避煞、消灾镇宅、催财升官最是在行。胡瑞听后,当即就遣人去云水观请观主前来做几场法事。

    只是,还没等那乾道抵达扬州,胡府里又出了怪事。

    自福全死后七日内,不知怎的,胡府里的许多下人竟出现了浑身长满红疹、瘙痒不得的情况。

    起初,众人只以为是天气湿热所致。可慢慢的,府里竟然开始传言,那些长了疹子的下人,都是去过垂花门外那条河的人!

    一时间,府内人心惶惶。

    有说是福全死后尸毒沾染水源,人碰之就会染病;也有说是福全的怨魂在作祟,故意上身害人。

    诸多猜测下,林氏赶忙出来管束下人,勒令不许以讹传讹。可林氏不知道,这些神鬼之事,越是讳莫如深,传言在私底下就越会愈演愈烈。

    这红疹虽然并不严重,一般人找大夫来吃下几服药便能好得七七八八。可人有千万种,其中就有人愣是被这病折磨得生死不如。

    晴春院的玉扇就是其一。自正院回来的当夜,玉扇当夜就发起高热,浑身除了脸以外的地方,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疹子,成日只能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玉扇的整个身子仿佛一只煮熟的虾,红得骇人。

    这样的情况下,再去伺候主子是不可能的了。玉扇成日待在屋中,同个偏房小院里的丫鬟都不敢靠近她的屋子,只有程荀能每日寻空子去给她送饭、煎药、擦身。

    烧得迷迷糊糊之际,玉扇半睁开眼睛,嘶哑着声音问程荀,“玉竹,我是不是真要死了?”

    可程荀只是将她扶起来,往她嘴里灌药。

    玉扇稀里糊涂喝下药,可那黑褐的药汁入口居然不是苦涩的,反倒有几分酸甜。

    连什么味儿都尝不出来了,或许这回是真的要死了吧。

    喝完药,还来不及听程荀的回答,疲累的双眼又闭上了。

    黑暗来临前,玉扇想,这么死了也好。

    好歹我还叫做玉扇,总比被人叫“福全家的”来得好。

    三日后的傍晚,一架不起眼的板车从胡府侧门而出。板车上,草席裹着两个再无声息的冰凉身子,他们被人随意交叠摆着。

    板车摇摇晃晃出了城,路过农田、石桥,最后在一处荒凉的乱葬岗停下了。

    推板车的是个矮瘦苍老的男人。他将那两个尸体从板车上推下,转身就要走时,又犹豫了下。他蹲下|身翻开草席,一男一女悄无声息地躺着,面色有些苍白,却并无死尸的僵硬和可怖。

    天色渐暗,他看不清这二人的模样,但那女子耳垂上挂着的翡翠坠子却闪着光。

    他咽咽口水,手慢慢伸向那翡翠坠子。可下一刻,林中突然传来了尖利的呼啸,像是什么野兽,躲在暗中潜伏着、等待着。

    天际边最后一点余光消失,呼啸愈发凄厉,林中鬼火磷磷,男人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打那翡翠坠子的主意,推着板车,屁滚尿流跑了。

    男人仓皇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林中缓缓走出一个高大的男子。他走到草席前,将那男女一手一个提了起来,放到车上,驾着马飞快离开了。

    身后,寒鸦叫个不停。

    两个时辰后,观宅。

    冯平迈着轻巧的步子,走进了书房。紫檀书案上,几本账册摊开放着,晏决明举着烛台,细细对着那写得密密麻麻的条目。

    “见过主子。平不负使命,已将玉扇、洪泉平安送到灯芯巷子。大夫已经看过,二人并无大碍,药效过后,明日就能醒来。那边的侍卫也已吩咐好了,绝无纰漏。”

    晏决明没抬头,眼睛还放在账册上,闻言只“嗯”了一声。

    冯平稍等片刻,见晏决明仍没有吩咐,正要行礼离去,却听他突然出声。

    “冯平,你安排人,这几日去渡口候着。若是崔夫人来了,便及时来报。”

    冯平低头应是,转身走了。

    屋中又只剩下他一人。终于翻完最后一本账册,晏决明放下烛台,走到窗边,长舒一口气。

    月照纱窗,屋外的庭院白墙上,竹影映着池塘的水波,风吹过,摇曳生姿。

    水从假山石上流下,淙淙水声将他的思绪也洗得澄明。

    那几本账册,不出意料,果然是对不上的。胡瑞在扬州经营这么多年,这利益集团越庞大,众多环节中,哪里少得了心怀鬼胎的人?能拿到这几本账册,本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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