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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骨小说www.yuguxs.com提供的《别青山》 150-160(第2/20页)
背后传来一声迟疑的问话,程荀转过身,却见张夫人不知何时过来了。
程荀简要说了自己与军中的合作,想起她此前的恳求,又连忙告诉张夫人,她侄子张有和仍在军中,万事无虞。
张夫人如释负重,含着泪不住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待程荀问起,她才说起自己听街坊说三里大街的程杜商号又开了,想着程荀在此,才匆匆赶来。
“您是听街坊说起的?”程荀忽然问道。
“可不是么。”二人站在店门口,张夫人却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频频朝屋内看,“‘程杜’如今多大的名声!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家都知道了。”
程荀但笑不语。
知晓了自家侄子如今还安好,张夫人本该告辞,可不知为何,脚步却有些踌躇。
身后忽然又响起一阵骚动,程荀眉头一皱,脸上笑意也消失了。她与张夫人随意打了声招呼,便急忙往里去。张夫人站在门前探了探头,犹豫再三,还是悄悄走了进去。
方迈进屋中,就见屋中大半长椅都躺满了奄奄一息的将士。
他们身上衣服染着大片大片深色的痕迹,分不出是血还是泥水;脸上挂着灰黑,一眼望去,张夫人看不清他们的样貌,却总觉得熟悉。
她心神震动,恍惚抬起头,只见程荀站在一张长桌旁。她沉默地驻足片刻,让开了位置,任由身后两个亲卫将桌上那将士用草席包起,前后抬着送出屋子。
草席从张夫人身边走过,她陡然听到一道遥远的钟声,重重撞在自己心上。
在这屋中,生与死不过方寸之间。
短暂的骚动后,屋内恢复平静,一切忙中有序地进行着。
张夫人失魂落魄地走出屋子,程荀远远望见,跟上去与她道别。
可张夫人却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袖,下定决心一般,恳求道:“阿荀丫头,你这边可还缺人?不如也让张姨过来帮忙吧?”
程荀望着她,用力点点头。
张夫人的加入像是个不错的预兆,半天下来,陆续又有几个百姓向程荀提出加入其中,照料伤员。
她们多是家中儿孙上了战场,与儿媳相依为命的大娘,身体也算得上康健,程荀自然乐见其成。
还有几个是家中男人就在紘城守城军中、抱着打探消息的念头前来的年轻妇人,程荀细细问了她们家中情况,老小可有人照料。又思及将来或许会存在的种种隐患,程荀思虑再三,还是婉拒了。
听到程荀的回复,她们难免有些失望,却迟迟不肯离开,只站在店门口,遥望着北城门的方向。天寒地冻的日子,她们拉着年幼的孩子,痴痴等着熟悉的身影,又是盼、又是怕。
后院里丫鬟婆子们撕布条、砍柴火、煮汤药,前屋里大夫带着亲卫小厮包扎、诊治、运送不治者的遗体。
程荀程荀忙前忙后张罗,几次出入,都能瞥见屋外那些妇人们徘徊等待的模样,说不清心中的滋味。
时值傍晚,天黑得早,店内已经点起灯。
后院的灶上开始备菜,程荀提着一个食盒主动走向她们,递去一碗碗热腾腾的甜汤。孩子们贪甜,冻得发红的手抱着碗,舍不得一般,小口小口舔着碗沿的甜水。
“回去吧”程荀低声道,“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比别的都重要。”
身边此起彼伏地响起压抑的抽噎,程荀沉默地站在哭声中央,只觉疲累忽然从四肢各处涌上来,连安慰都没力气说出口。
短短一下午的时间,送来的二百来人,已经死去了四分之一;更有一大半的人仍奄奄一息,不过是靠汤药吊着一口气。
在一场攻城战中,这个数字或许算不得什么。可程荀知道,每一个无声无息死在紘城的将士,在他们遥远的家中,站着的都是如眼前这般殷殷等待、凄凄哭泣的人。
她强忍身体不自觉的颤栗,努力平静下来,对她们说:
“回去吧。”
“若家中缺炭短粮,便来这里找我。”
门前徘徊的妇人们离开了。
程荀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灯笼被风吹得摇曳的烛影,怔怔地发了会儿愣。
直到丫鬟从身后为她披了件斗篷,她才回过神,发觉自己肩膀上已落满了雪。
不知何时,天上又下起雪来。
过了亥时,伴随一声巨响,店内稍稍平静的秩序被陡然打乱了。
夜幕降临,鞑靼发起了第二日的进攻。
许是前一日范春霖的应对,让鞑靼吃了个闷亏,今夜瓦蒙表面意图绕行南城,实际却打了个声东击西,待范春霖将部分兵马调至城南时,在城北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势。
紘城昨夜的顺局霎时逆转,只能匆忙将兵马又召回城北。
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差,便是瓦蒙给范春霖设的明局。哪怕范春霖心知有诈,难道城南就不必防守了么?紘城兵马的紧缺,是城内城外都心知肚明的三寸。
这一夜打得格外艰难,三里大街更是混乱。
北城门火光四起,数不清多少被砍得血肉模糊、被烧得皮肉焦黑的将士,哀嚎嘶吼着被人送进店内;也数不清有将士多少方才躺在长桌上,就被一张草席裹着身子送了出去。
更有甚者,再送入店内前,就已失去了声气。甚至不必抬进屋中“添乱”,顺手交给在外接受尸身的人就是。
而程荀连情绪都无暇波动。
她眼下无时无刻要面对的,是要在有限的药材、紧凑的时间内,放弃重伤者,尽可能多救治、照顾轻伤者的抉择。
——哪怕那所谓的“轻伤者”,再重返前线,也不过是一个抵住鞑靼人刀口的“肉盾”罢了。
程荀满身血污,高束马尾,穿梭在不知生死的人群中。
这个伤太重了,往外挪;这个还有救,叫大夫先来看看;这个已经没气了,叫人抬走。
依据将士们身上的伤势,她迅速地做出判断,甚至来不及抽空看一眼那人什么模样、什么年岁、可还存有意识,决定他们生死的话便吐出口中。
不知过了多久,前线送来伤员的速度终于渐渐慢了下来。
前来传信的将士告诉她,鞑靼人攻势极猛,几次差点杀到城楼上,城墙塌了一个缺口,范将军也受了轻伤。虽然损失惨重,可好在鞑靼没捞到多少好处,最后还是鸣金收鼓,带兵暂时撤离了。
程荀面无表情地听完,送传信的将士离开,一转头,在角落里看见了消失了一个下午的亲卫赵原。
赵原不知何时回来了,没来得及与她打招呼,直接加入救治、包扎中。察觉到背后的视线,他转身看见程荀,连忙将手里的活计交给旁人,三两步跑了出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程荀问道。
“主子。”赵原额角有些殷红,一面说着,眼中竟然浮起些水痕,“是属下办事不力。”
程荀有些恍惚,自己不是只让他去确认下郑家祖孙的平安与否么?
赵原站在房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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