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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骨小说www.yuguxs.com提供的《敦煌九万场雪》 30-40(第12/17页)
北宫茸茸沿着梯子爬上去,气还没喘匀就急火火地问:“小……小……小郎主……怎么……瘸……瘸了……”
云安没答话,转头望向前方。
天快黑了,天地接壤之处已是一片浓蓝烈紫,白昼要死不死地悬在地平线上,很快就会被黑夜彻底吞噬。
大营内,高高的火垛已经点了起来,营门也已关闭。望楼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小队女军从营门内夜巡而过。
北宫茸茸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正想继续问,却突然瞥见云安手里拿着一样东西。
“帛鱼?”
“嗯。”
云安顺着北宫茸茸的目光,也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她掌心握着一只红身蓝尾的帛鱼。
帛鱼,不是鲤鱼草鱼大头鱼,而是一种以丝帛缝制的饰品,可直接系于腰间或者挂在筭袋上做装饰物。
许是因为在时人眼中,鱼是吉祥的象征,故而百姓们争相佩戴帛鱼。这传统自汉室而起,至今已有几百年。
云安手中的这条帛鱼,腹部以赤色平纹绢缝制,内里填充些许棉絮,尾部则是蓝地立鸟云纹锦。
这种质地的帛鱼,算是十分普通的样式,大街上到处都是。而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腰上佩戴的帛鱼,不仅要有精美绣花,还得缝上许多值钱玩意儿。
北宫茸茸就有那么一个,是林娇生送她的。她那条帛鱼是用金丝绣的鱼眼,鱼身部分还缝缀了好些珍珠和绿松石,比云安手中这条华贵得多。
可云安却把这么普通的一条帛鱼拿在手中轻抚,像对待什么珍宝似的。
“这是他送我的。”过了好一会儿,云安突然开口。
这个他指的是谁,二人都明白。
“小郎主……”
云安扭头看着茸茸,神色平静淡然:“他的腿是许久以前受的伤,被他父亲生生打断的。”
北宫茸茸倒抽一口冷气,小脸一皱,要哭似的问道:“是我离开之后的事儿吗?”
云安点头。
灵化之前的事,北宫茸茸有好多都记不清了,就算记得,也都是些零散片段,凑不出个完整情节。
这其中就包括李翩的父亲李椠。
她对李椠已几乎没印象,任凭如何努力回想,也想不起李椠究竟是什么样子。
平民百姓家里父亲骂儿子,确实经常会说“小兔崽子你敢再如何如何老子就打断你的狗腿”,但那大多都是吓唬之词,可她今天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会亲手把儿子的腿打断。
“小郎主是犯了什么大错吗?”茸茸心疼地问。
“他没有错。”
云安用十分坚定的语气说了这四个字。
“那为什么……”
“凉州君腿虽跛,心端正。他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听了这话,北宫茸茸有些怔愣,这是她第一次见云安用这样的语气谈论李翩。
自从她来到军营,女军们但凡提起凉州君,都因为他总是找云安的麻烦而愤懑不平,可旁人口中描述的云李二人之事,与那天夜里她躲在李翩窗外看到的,似乎完全不一样……她已经不知究竟该信哪个。
北宫茸茸开始挠耳朵,可挠了半天也没给自己整明白。
忽地,不远处响起苍凉悠远的胡笳声。
音声在所有人耳畔短暂停驻,而后直冲云霄,向着星汉深处奔去。
就像一群大梦初醒的生灵,下定决心要彻底挣脱固执的岁月,远离颠三倒四的红尘。
这胡笳声每日都吹响,但今日在望楼上听来却格外苍凉。
也许是因为这里离天穹更近,也离虚无更近。
——虚幻总是比真实更让人心动。
吹胡笳的是个从焉耆来的老人,当年玉门大营还由横槊将军崔凝之统领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儿了,在军营里做些杂活儿。
那是个慈眉善目的胡人,总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如何在黄云白草之间纵马飞驰,说自己射中的野獐和野狼,说自己降服的烈马可以一天时间就从焉耆跑到龟兹。女军们都拊掌笑他吹牛。
可这人间也没饶过意气风发的他,他失去了半条腿,至于这里面究竟发生过什么惨事,没人知道,他也从来不提。
夜愈深,声声胡笳愈发苍凉。
如此茫远哀凄的乐声,总是容易让人陷入回忆中。
北宫茸茸发现今夜的云安与往常不太一样,她周身萦绕着一种不像悲伤却比悲伤更难受的情绪。
“你想知道他身上究竟出了什么事吗?”云安突然问北宫茸茸。
北宫茸茸万万没想到云安会主动开口,赶紧拼命点头。
“或许你还好奇,我和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
“没关系,你不是旁人,我和他的事情,全都可以告诉你。”云安轻声说。
*
望日不愧是望日,一轮明月当头照着,又大又亮,照得望楼前的戈壁滩仿佛撒上一层银霜。
云安举目望向夜色深处,望见回忆沿着月光向她走来。
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直到撞上她心底那一大片不为人知的悲与喜。
【第二卷·离于爱者无忧怖】
第38章 善恶业缘(1) 长这么丑,卖身都卖不……
十三岁的云安凭借黑夜的掩护,费了半天劲儿才从后花园内的一个狗洞爬进了太守府邸。
她是来偷东西的。
太守府邸在子城西边,已经快要靠近敦煌西门阳禾门。
敦煌城是一个大肠包小肠,不是,大城包小城的半包围结构,整座城池有七个城门。北门、南门、东门都是罗城子城各一,唯独西门,却只有这一个阳禾门。
据说这种建构是为了方便居于子城的达官贵戚们在敌军攻城之时能火速抱头鼠窜——嘘,这可不兴说。
从阳禾门进城,走不远就是时任敦煌太守的李椠之府邸。
距离那次敦煌大饥疫已经过去了三年,当时城中饿死不少人,开春之后雪融路通,从酒泉来的粮车终于抵达敦煌城下。
至此,人们更加坚信苟且偷生确实是有用的。
偷得一时算一时,哪怕这偷来的残生终究要在未来的某时某地连本带利还回去。
可罪孽不会随时光流逝,只会变成身体里一树又丑又僵的枯枝,直到戳破原本笔直的脊梁。
□□过后,云识敏整个人由内而外地垮了。
早年一身傲骨,最喜竹林七贤,也算是个清隽秀逸之人,可三年前亲女儿死在自己手里这事,让云识敏痛不欲生,每每想起便心如刀割。
心伤太深以至于影响了身体,时常咳嗽不止,又总觉得精神萎靡,遍身傲骨碎了满地都是。
起初他养着孙家女孩,也许只是因为不想再死一人、再造一孽,可后来却发现孙家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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