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烧骨: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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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绷的弦松下来,再垂眸看她时,正是:

    鬓发连织锦被花,媚眼迷离气喘微。

    白玉芳体春光显,正是蜜诱襄王时。

    雨收云起时,屋外的苍穹已是浓郁的绀青色。

    豆绿色的锦被,中央被浸成墨绿色。

    她软塌塌地跪在竹榻前,双手无力垂下,头侧着贴在锦被上,双目虚空涣散地望着某一处。

    腿间泥泞,蜗涎般滴滴渗入软毛毡。

    彼时的谢庭钰走到门前摇动铜铃,唤人迅速备好浴汤。

    譬如她会忽然生气,在他正在写字时,对着宣纸打翻墨砚。

    浓稠的墨汁洒得哪里都是。

    他摔笔,跳起来大叫:“你干什么!”

    她:“哼!”

    他:“棠蕤,你*痒了欠*是吧。”

    在她面前,他已说惯下流话。

    她起身捡起药枕,抱着它坐到窗边的乌木交椅上,说:“我不想待在这里。”

    “由不得你不想。”

    “狗官。”

    “再说一句试试。”

    “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在灵州嫁人怀胎生子,过上幸福的日子了。”

    “呵。”他冷笑道,“就你那半只脚踏进黄泉的身体,还想怀胎生子?若不是我,你现在不是被夫家磋磨死就是病死了。还不磕头谢恩我救你一命。”

    “呸。”她站起来,“一辈子没见过给自己脸上贴金贴到阎王跟前的,这次真是长见识了。”

    “我算是听出来了。”他反而坐下来,“你心悦于我,在跟我讨要名分是不是?”

    她骤然跌坐回交椅,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地佩服道:“大人不亏是涉猎书史,挥吐云烟。如此南辕北辙毫不相干的事情,都能在您的妙语连珠下产生关联。”

    “过奖。”他风轻云淡。

    莫名其妙的争吵,莫名其妙的收场。

    刹那寂静。

    净手的郎君抽过布帕擦手,走出来一寻,她不在窗边,已懒洋洋地抱着药枕躺在美人榻上。

    他踱步过来,迟疑中开口:“你——”

    心照不宣。她立刻打断道:“我不想嫁给你。”

    他听了大为光火:“你说什么?!”

    她直接从美人榻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他:“我,棠惊雨,不想在墓碑上刻着任何一个除我以外的多余名字,包括你!”

    这话,把谢庭钰气得两天没睡好。

    恰好又是太后参佛之日,一众人见他憔悴的模样,都以为他这是为了公务鞠躬尽瘁呢。

    山寺多雨。

    清晨吉时参佛后,众人下榻厢房歇息。

    谢庭钰例行巡逻,路过斋堂,倚靠在廊下仰头去看山雨淋漓中的海棠树。

    “谢庭钰。”

    他循声望去,而后站好,朝来人略行一礼:“三小姐。近日可好?”

    “我好不好,谢大人不曾听说吗。”贾文萱站在他两步外的位置,看向青石砖上被雨打落的花叶。

    他自然知道。贾文萱回府后,就被罚了禁足,若不是为了今日随太后参佛,她怕是还被禁足在家里。

    到底是贾府的家事,他不好多说什么,只说:“身体康健便是好。”

    贾文萱莫名失落,问:“你呢?近日可好?”

    他:“嗯。”

    她:“听说你为了法恩寺的事情费心不少,脸色都憔悴了许多。”

    他:“职责所在。应该的。”

    她:“你同她说话的时候,也这般客气疏离吗?”

    谢庭钰回头看她。

    贾文萱迎上他的目光。

    “我绝不会看错。她就是除夜那晚我遇到的‘花小姐’。你们早就认识,却还要在我们面前装不熟?

    “她的投壶技艺是你教的吧?

    “当初我让你帮忙一起找她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

    “梁昌瑜看上她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

    贾文萱咄咄逼问,谢庭钰却不吭声,只看向眼前的海棠树。

    湿雨婆娑,落英纷纷。

    “她叫什么?”贾文萱问。

    “棠惊雨。”他答道。

    贾文萱似有所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海棠树:“海棠惊雨的棠惊雨?”

    “嗯。”

    “怪不得。我就说这么一棵树有什么好看的。——是你取的名字?”

    “嗯。”

    “既是你府里的客人,什么时候将她送走?”

    “不能。”

    贾文萱惊讶地看着他。

    不是任何一个具体的时间,也不是等到某个时候这样的模糊时间,而且十足强硬的“不能”。

    “这么喜欢,怎么不直接娶了她呢?”贾文萱又气又恨道,“爱慕虚荣的伪君子。”

    这便是棠惊雨被人知晓后,谢庭钰需要承担的后果。

    被如此直白地挑明,他略感面耳刺痛,潮湿的风一吹,又无恙了。

    事已至此,骂便骂罢。

    冷静下来后,贾文萱内心是庆幸的,假如他不是个渴望名利之人,她怕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全玉京,与你最相配的人就是我。你要留着她,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贾文萱鼓足勇气,“你什么时候向贾府提亲?”

    谢庭钰看向贾文萱——一个十七八岁比春花还要娇艳明媚百倍的少女。

    他眉目欣赏地笑起来,同时与她敞开心扉:“三小姐,实不相瞒,我对你确有喜欢之情。只是,我不入赘,更无意搅入朝堂纷争。——明哲保身也罢,势利虚荣也好,我从无名之辈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自然希望能待得长久安稳些。”

    “提亲一事,还待商榷。”他朝她恭敬地行了一个鞠躬礼。

    他如果没有这样坦荡,或他直说“我们之间没可能”,贾文萱也许就此放下了。

    可是他坦坦荡荡,可是他说“还待商榷”。

    话挑明了,关系却愈加朦胧,仿佛海边即将下雨前的天气,沉闷凝滞。

    “谢庭钰,你是这个世上最讨厌的人!”

    贾文萱最后扔下这句话,红着眼掉头离开。

    脚步声早已远去,静寂中,谢庭钰无端烦躁,看雨中摇曳的花枝都觉得碍眼,捻起一块石子往其中一枝打去。

    飞向花枝的石子最后被另一处飞来的石子打落,滚到湿漉漉的青石砖。

    “佛祖面前打花枝,也不怕遭报应。”

    柳世宗从回廊拐角走出来,看了看颓唐的好友,笑问:“什么时候再请我们去你的谢府?”

    谢庭钰当然清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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