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而危: 22、不见大雪满埃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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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成玉生得极好的骨相,端方的仪态更是自小培养而出的。

    她年纪轻轻就能做一峰之主,又当得儒宗的先生,靠的可不全是孔氏的荫庇。

    有些人,就是一站在那里,就会让人知道此人非尘土间人。

    孔成玉今日独行出门,浑身上下只戴了一根木质簪子,那紫棠衣衫书生打量她半晌,迟疑开口问道:“你是儒宗……孔氏的人?”

    节庆时节儒宗会开坛讲学,讲一些寓教于乐的故事,孔成玉也在其中,许多人见过她的面孔。

    紫棠衣衫的书生低头沉吟,思索孔成玉的身份,灰衫书生却以为他怯懦,瞪他一眼。

    “知道他是孔氏的人,你就怕了?”

    他朗声:“你怕他,我却不怕。”

    文人要博出一个名声来,有个有声名在身的倒霉蛋当垫脚石最好。

    虽然灰衫书生不知道孔成玉的身份,但只要辩倒了一个孔家人,他今后就能立足扬名。

    书生这么想着,不由意气洋洋,扇指孔成玉:“孔圣,天下贼首而已!”

    此言骇然,孔成玉站在他面前,依旧淡淡:“愿闻其详。”

    书生道:“阴阳家明历法,法家非人治,名家辨名实,墨家有兼爱节葬非命诸说,制器敢战之风,农家之并耕食力。何以让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道冠古今的万世至论,又何必专门学孔圣而后为正脉?”

    “如今若要百家争鸣,必要废孔学、灭儒宗,毁儒书,解锢蔽,清流毒!”

    孔成玉的面色很平静,并不反驳他上一句言论,只问:“所以公子以为,只要儒宗消亡,便可以重现百家争鸣的盛世场面?”

    灰衫书生嗤笑一声,这声嘲笑在安静的茶室尤为明显:“你有何辩?还是根本就无话可说了!”

    孔成玉抬起眼睛,直视书生,语调平静,声如磬玉。

    “法家曾言,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三者顺,则天下治。”

    “墨家曾言,尚贤者,政之本也。”

    “儒家言,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道家言,无为而尊者,天道也……”

    百家经典随手拈来,一句一句,随着孔成玉稳定的步子踩碎在茶室里

    孔成玉长身玉立,拢手道:“物极必反、无为而治、阴阳五行、循名责实……这些都是百家通论。”

    “九流十家为后世定论,刻意分开,以至于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儒家写过无为而治,法家也推崇三纲之礼。”

    “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学问并无此消彼长,唯我独尊的道理,经世致用,九流归一,才是大势所趋。”

    书生群中渐渐传来应和之声,那灰衫书生面色不佳,只冷笑一声:“大道理谁不会讲?你在这里说这些,不过是因为你是孔氏的人,受先人之泽荫官,为儒宗效力。”

    孔成玉淡淡:“不可否认,我确实是孔氏的人。”

    “但文人清谈,当仁不让于师。说儒宗,评论孔氏……都无妨。”

    孔成玉乌黑的眼仁淡淡看了茶室一圈,视线最终定在灰衫书生的脸上。

    “可你又为什么要无端诋毁他人?”

    灰衫书生一愣,终于反应过来孔成玉为何要出面与她辩驳:“你是说孔子昕与郭郡这等瓦釜雷鸣之辈?”

    这下就连紫棠衣衫书生也不由蹙眉:“慎言。”

    孔成玉看着他:“你说你不曾见过君子帖,所以先人事迹就是假的。”

    书生:“自然,如今儒宗势大,说什么都是对的。”

    孔成玉正欲开口,却见书生指天立地,抢先开口:“我不愿与你争论这些鸡零狗碎的细枝末节,我只有一言。”

    “若要天下格局洗牌重来,必要乱世。”

    “春秋乱世,诸子百家,只有乱世,才能让一潭死水的中原枯木发芽!”

    嚯。

    在后头看戏的魏危忍不住抬起眼睛打量了这大放厥词的书生一眼。

    此间茶室有十八位书生,十八颗脑袋,其中大约两颗在孔成玉脑袋上。

    灰衫书生脖子上顶着的其实是圆明园的猪首。

    孔成玉发出微不可察“呵”的一声冷笑,语气却是循循善诱:“公子大才,只是敢问如何才叫乱世呢?”

    灰衫书生已经被踩孔家的快感冲昏了头脑,以为孔成玉在退让,张口就道:“靺鞨……百越……”

    紫棠书生面色一变:“什么?”

    “攻入中原……”

    此言一出,灰衫书生感觉周围的气氛徒然变化,几乎让他全身一颤。

    他知道他说错了话,感到大事不妙,一滴汗水从额角流下,却只见面前的孔成玉只是静静地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再也没人关心什么三教九流之争,灰衫书生心口冷透,口舌僵直,转瞬被茶室里的口诛笔伐淹没。

    **

    出了茶室,青城是日光融融的艳阳天,繁华街道的人来人往。

    孔成玉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紫棠色衣衫的那个文人追上来,他犹豫片刻,拱手施礼。

    “小生桐州林氏,字枕书。不知先生姓名?”

    孔成玉颤了颤眼睫,回身看向他。

    “儒宗,孔成玉。”

    她本就生得眉目清冷,加上常年身居高位,惯于垂着眼睛看人,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不过林枕书也没抬头,他听到名字后停顿了一瞬。

    “先生就是……”

    孔家如今的家主。

    “‘本为富贵,而外矫词以为不愿,实欲托此以为荣身之梯,又兼采道德仁义之事以自盖’。”

    孔成玉开口,流畅配平静地地把刚刚茶室里他评价孔氏的话复述了一遍。

    林枕书:“……”

    纵然是林枕书口若悬河,发现自己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么刻薄的话,还是有些郝然。

    林枕书愈发不敢抬头,却听见孔成玉清冷的声音道:“你说得不错。”

    林枕书有些惊愕地看向对面那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枕书,我读过你的文章。”

    孔成玉开口说。

    “你的学问很好,只是不该囿于名实之争。”

    “你既然在书中讲最不信半部论语治天下之说,就应该明白名实争论只会役天下聪明才智沉埋于训诂考据之中,不暇及于盱衡治乱、臧否人物。”

    孔成玉纤长的眼睫抬起,望向林枕书。

    “名实相怨,远非一书能正之。望君不忘青衿之志,履践致远。”

    “多谢先生指点。”

    林枕书闻言似有所悟后退一步,肃然作揖。

    “小生受教。”

    **

    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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