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而危: 1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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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流星走在日月山庄的长廊下。

    长廊中,乔青纨为乔长生写的“平安喜乐”“长命百岁”字眼的羊角灯依旧高挂,只是因为风雨的侵蚀,褪去了鲜亮的色泽,变得老旧,随着微风轻轻摇晃。

    贺归之慢慢停住脚步,他的目光在那些羊角灯上停留片刻,身后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通“快拦着少公子!”“少公子快放下剑!”乱喊,中间夹杂着咬牙切齿的“都给我让开!”。

    贺归之缓缓移开目光,与身后那个握着长剑的人对视。

    长廊尽头,一株老梅探出嶙峋的枝干斜出,已抽出了绿叶。

    “……”

    乔长生这些日子实在消减了太多,形销骨立,以至于他站在那些不敢动手的侍卫中央,瘦弱得就像是就这样乘风而去。

    他知道自己并不擅长刀剑,为了突破日月山庄这些侍卫婢女的近乎圈禁的监视,见到想见到的人,乔长生用布条紧紧裹住自己的手掌与剑柄,提剑至脖颈威胁,锋利的剑刃在他颈间划出细小的血痕,这才一路且进且退,到了贺归之面前。

    等到贺归之面前,这对名义上的兄弟再次见面,四周密密麻麻围着的人无一人敢出声,四周安静地让人觉得窒息。

    贺归之凝目,抬手叫这些人下去,缓缓吐出一口气,开口:“阿弟。”

    “……”

    乔长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声“阿弟”了。

    贺归之目光在乔长生的伤口上停留。

    “你见到我了,该放下剑了。”

    乔长生没有回答。

    贺归之走近,解开那绑成死结的布条,乔长生没有反抗,只是怔怔看着他,他在贺归之冰冷的眼睛里清楚地看清自己狼狈不堪的苍白面容。

    面前的兄长,在小时候高烧不退的他旁边守候一整夜,温热的手掌一次次为他更换额上的冷巾。

    可也是这双手,沾过洗不清的血腥。

    “……贺归之。”

    乔长生终于开口了。

    这些天的晚上,他的梦里一日复一日地出现那些见过的、没有见过的枉死之人,有时是薛家那遍地的尸骸,有时是二十多年的日月山庄,那些鲜血流到一起,那些尸首叠到一块,从薛家变作乔家,又从乔家变作薛家……最后再也分不清。

    乔长生夜夜惊醒,往往半眠半醒到清晨,才勉强逃离这梦魇。

    他攥住自己的胸口,心脏如同被缓缓插入一根针,每一次心跳都牵动那根针在血肉间游走。

    明明是扬州的盛夏,可乔长生还是觉得很冷,一股彻骨的冰冷攥住了他,他蜷缩在角落,不得解脱。

    然而这样冰冷的痛苦又提醒他,他还活在这个世上。

    “母亲全都告诉我了。”

    乔长生满目血丝,像是走到绝境且退无可退的人,狼狈又绝望的看着贺归之。

    “贺归之,收手吧。”

    “……”

    几乎是下意识的,贺归之皱了一下眉头。

    日光渐盛,光线开始变得刺目。贺归之的胸口翻涌着难以平息的躁意。

    揭开自己严防死守的秘密与连日来的变故,此刻都化作无形的利爪,撕扯着他素来冷静的神经。

    贺归之抬起头来,目光仿佛化作实质的刀锋,仿佛能从乔长生脖颈处细微的伤口,一路切进脏器里,带来刻骨的疼痛。

    他缓缓反问:“乔长生,会不会太晚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乔长生的面色忽然变得惨白。

    贺归之向前迈了一步,阳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长生,你自出生以来十多年,没有一日不是在日月山庄下的庇护下长大。你能活下来,全因为父亲与我费心费力,甚至乔夫人至今还活着,也是因为你还需要一个母亲。这些年你享受着日月山庄为你提供的便利,用着日月山庄为你提供的金银。所以我们杀过的那些人,难道没有你的一份吗?你任性行事的这些年,难道不是踩着他们的尸首得来的吗?”

    现在说这些,难道不是太晚了吗?

    贺归之问他。

    如果要摒弃这些,你不是一无所有了吗?

    乔长生僵硬地仰起头,冰冷的空气被吸入肺腑,他用力地眨了眨眼。

    “贺归之,你是靺鞨人,我无法与你感同身受,但你从出生以来就生活在中原,难道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对这里的感情吗?”

    贺归之沉默片刻,才开口:“长生,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如今的靺鞨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只知征伐的部族。我主仁厚,深知强征暴敛是莽夫之举。中原的礼乐诗书,望西人在这些年也学得不少。”

    “这次出发中原,绝不会再发生屠城这等事情。待我主登临大位,正需要有人来消弭靺鞨与中原的隔阂。我可以向主上举荐你入鸿胪寺,你能亲眼看到中原人与我们一样和平共处。”

    “长生,你该庆幸,你身上留着与我一半相同的血。”

    “……”

    贺归之看着乔长生,又像是在看着那个他所想象的未来。

    乔长生喉咙里像卡了一块尖锐的石头,无数细密的疼痛从心脏处传来,因为疼痛而颤抖,以至于几乎意识不到自己还站在贺归之面前。

    贺归之已经不能回头了。

    他付出的代价太大,手中沾过的人命太多,从他在贺知途的引领下杀了第一个中原人开始,他就被永远禁锢在这条归西路上。

    乔长生低下头,握在胸口的手缓缓收紧,几乎讽刺地笑了一声。

    “是啊……兄长,我们有一半相同的血。”

    因为这层血缘关系,即使乔长生对靺鞨厌恶至极,却始终无法纯粹地去恨贺知途,去恨贺归之。

    乔长生抬起头。

    “所以你们杀了徐安期,却没有杀我。”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二十一年前,徐前辈来过日月山庄,因为我母亲告诉了他真相,你们杀了他,那我呢?贺归之,告诉我,那我呢?你们为什么不杀我?”

    乔长生绝望地看着他,眼底是痛苦不堪的空茫。

    “人人可杀。”

    他问。

    “兄长,可我怎么能活着?”

    日月山庄少公子乔长生是名满天下的画中国手,深受学生爱戴的丹青先生。

    他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有悄悄喜欢的心上人。

    与魏危陆临渊游历江湖的那四个月,是他最快乐、最恣意的四个月。

    而与此同时,也是徐安期无声无息死在日月山庄的第二十一个春秋。

    **

    绝望和悲哀太过浓烈,贺归之几乎是倒退了几步,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满目疮痍的乔长生。

    徐安期。

    贺归之只从自己父亲的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贺知途提起他的死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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