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忏悔: 4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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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指鹿为马的能力,不说完全逃脱至少能躲过大部分。但他突然不想。他曾设想过洞房花烛夜,曾想过要以最盛大的聘礼迎娶自己的妻子,但他什么都没有做。现在他跪在祖宗灵牌前,要为自己和一个男人发生关系忏悔。那不仅仅是一个男子,更是他的学生,小他十五岁,是天下人之君而他是臣。负罪与禁忌千百种情绪和滋味像无数生命不可承受的巨石一样压在他胸腔,将他架在火上炙烤。

    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却没有什么想要忏悔的。

    许庸平一一看过了人群中的脸,最终将目光移回来,连日来压在胸口的巨石一起移走。

    他承认道:“是。”

    是。

    我是带了一个年轻男人回来。

    寂静。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说话,空留雨水滴落屋檐的滴答声。

    白胡子老人沉沉道:“你可知错。”

    所有人噤若寒蝉,许庸平打破了这致命的寂静。他再次弯腰,沉重的宗教礼法压在他背脊上。

    但他没有说话。

    事情到这个地步是白胡子老人没想到的,他立于无限权威的高堂上,做最后一次警告:“知错能改,还来得及回头。”

    许庸平隐隐一笑:“宗长觉得,如何才算回头?”

    白胡子老人转动了那根龙头拐杖——许家从不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许尽霜刚从漳州回来,又出了许贵琛那事儿。他浊重眼珠注视着面前的青年,纵使再如何芥蒂他是个庶子,也不得不承认许家这一代里他走得最远。

    “京中不知多少未出阁的女儿,你身边也该有个人照顾。”

    白胡子老人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其一;其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雨幕昏沉,跪地的许庸平终于笑了。他跪的地方跪过许多人,干涸的血迹将地面泥土都泅深,这里不长一根草。

    “我有诺于人,实难从命。”

    “咚!”

    白胡子老人梭然站起,拐杖重重杵地:“大胆!你这要让我请家法!”

    许重俭坐在高堂之上,一言不发。他如今也老了,皮肉松垮,竖纹丛生。许庸平和他对视,像是在等什么。多年前他在祠堂罚跪,大寒天滴水成冰,牌位阴森狂风呼啸,他也在等。嫡庶之分、宗法礼制是早已不复往日辉煌的世家最后一层遮羞布,越是穷途末路,就越是要迂腐高傲地守住。嫡子尊贵,生来享有一切,庶子低微,勉强也算个玩意儿。

    他受父母生恩养恩,受家世门楣荫蔽,切切实实从中获取好处,就必然要接受光鲜之后陵琅许家烂完的那部分。

    ——受什么庇护,就被什么禁锢。得到好处,也必然要承担坏处。如果他不是出生陵琅许家,至少四十才能有今天的高位,且不会走得这么顺。

    许重俭始终没有开口。他已经感觉到权力的流失,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便更要将一切话语权紧紧抓在手里。他冷酷而心胸狭窄,希望后辈有能力,却又不希望后辈太有能力。为此不惜采取暴力手段来获得对方仍然在掌控中的安全感。

    ……人知道自己等不到,但还是会愚蠢地等待。直至希望破灭那一刻。

    许庸平用指骨顶了顶鼻梁,神情厌倦地笑了:“行刑前我有句话想问祖父。”

    许重俭终于看他:“你想说什么。”

    许庸平问:“祖父还记得自己有过一个学生吗,他名叫薛晦。”

    许重俭:“我有很多学生。”

    许庸平屈身再拜,一拜,两拜,三拜,然后说:“孙儿没什么想说的了。”-

    许庸平做了一个异常荒诞的梦。

    他许多年不曾梦见魏逢小时候的事,这次他梦到五年前回京和魏逢见的第一面。

    他对这个孩子,是有很深的牵挂的。以前他读经书,佛法讲“业”,里头有一句说“不作则不获”,你关心他,他便关心你;你对他好,他反过来对你好;这种无意识的种种回应变为一种奇妙的体验,养育者和被养育者,难以说出获利的究竟是哪一方。他幼年孤僻,少有玩伴,少年又与父母兄弟不亲近,乍然有人那么喜爱他,他心里不是不高兴。

    他当时没有太深的认识,回京述职,见过父母长辈,虽心中很盼望见到那个孩子,还是等了两日。等到名正言顺进宫有见面机会的时候,手里还捏了一个小面人。

    宴席上觥筹交错,有人向他敬酒,他一概拒了。人还在心思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有没有长高一点呢,分开那时候好像到自己腰上一点。脸上的婴儿肥有没有长回来,肯定白白胖胖像他爱吃的糯米珍珠丸子一样……会扑上来叫自己老师吧,会活泼缠人地说“老师我好久没有见到你”吧。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在席间笑了起来。

    有官员问他为什么笑,他那时回京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先帝看中入阁,背靠陵琅许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前途无量。他以茶代酒,但笑不语。

    很快,他见到魏逢。

    ——自幼年时期明白自己是男孩之后再没有穿过女装,没有梳过女孩发髻的魏逢,在那天是完全女孩儿的打扮。

    因身高变化而极速拉长的纤细四肢,面部软肉流失越显大的猫儿眼,随旋转而飘向鼻息的香粉……还未长成但和戴月六七分相似的眉眼。

    青涩、稚嫩,风貌远胜戴月从前。

    他收了笑意,抬头去看,高座上帝王目深如海。皇帝显然忘记自己还有一个这样的孩子,后宫中的嫔妃有很多,婴儿有很多,皇帝富有前朝后宫泱泱天下,他或许觉得熟悉,但一时没有认出。或许认出了,但多一个女儿少一个儿子不会有什么变化,毕竟最终他的继承者只会有一个。

    皇帝回忆起什么,靠在椅背上看着这个年纪还很小的“舞女”,总觉得有几分故人的影子,看着看着他前倾身体,放轻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

    ……

    许庸平尚不知为什么自己会梦到那一刻,少年魏逢抬起头,变成几年后的模样,绯衣如花绽,轻轻冲他喊了声“老师”。

    忽而他又梦到其他,在一阵冷热交替中挣扎着睁眼,睁眼刹那额头上冷汗一下冒了出来。

    “别动,躺回去。”

    独孤数把银针收回去,两天没刮的胡子野草一样长出来。他眼球因充血而通红,嗓音沙哑疲惫:“你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那老头真是老了,下手不如以前。”独孤数递给他水,“先别说话。”

    躺回去瞬间压到肩背,许庸平顿时闷哼一声,气血上涌。独孤数在他榻边蹲了会儿,等他缓过气道:“挨了顿打心里好受了?”

    许庸平张了张嘴,实在没说出话。

    “你觉得许尽霜会因为你没有后代这件事对你没有那么大的敌意?”

    许庸平喝了口水润嗓:“……不好说他信不信。”

    “那你不知道随便搪塞两句?你把人带回国公府,来日许家人进宫面圣,你要他们和龙椅上天子面面相觑?”

    许庸平淡笑一声:“一顿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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