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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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风浮动,吹云遮月,月光暗淡下来。韩玉溪一时看不清昏暗的周遭,又见没有回应,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你还在……”

    懒洋洋的嗓音,辨不出情绪:“听着呢,你继续。”

    还在北疆时,这人哪里正眼瞧过自己。

    韩玉溪松了口气,又有点微妙的振奋,滔滔不绝起来,把传闻里和宣榕有所接触的朝堂俊杰,全都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他口才了得,说得绘声绘色,最后“啧啧”隐晦道:“这女人想要插足朝堂,当真容易,多和几位看得顺眼的官员有私情就可……”

    他未竟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一页刀片夹着劲风,在黑暗里凌厉地割下他的耳朵。

    鲜血喷溅,一声无法抑制的哀嚎划破夜色。

    而推门而入的脚步则不急不缓,韩玉溪瞪大了眼,刹那心跳如雷,想不通哪里惹了他不快,只能强壮镇定:“我……我都是听来的,也就知道这么多了!再有私密,就是人家闺中事——啊!!!”

    耶律尧直接卸了他下巴,慢条斯理道:“大齐没有这般上不得台面的礼教,你这一口一个私情,一口一个滋味,从哪听的从哪学的?西凉?”

    清云飘散,月凉如水。闷热潮湿的监房陷入水银一样的光亮。

    韩玉溪这才看清,青年面无表情,那双蓝眸冰冷漠然,让人一眼生寒。他肝胆俱裂,想说什么,但下颚脱臼,森冷刀锋已至唇舌。

    韩玉溪一时哑然焦灼。

    但好在不远处脚步阵阵奔来。

    是他方才那声惨叫吸引来了守卫。

    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到耶律尧轻描淡写地问道:“你舌头确实还有用。但交代事宜,手写也可以,点头摇头也行,甚至于眨眨眼都能算是应答,对么?”

    韩玉溪瞳孔骤缩——

    转置韩玉溪的这间狱牢,比之前地牢松

    散。周边的兵卒逡巡也没有那么严阵以待。

    像是捕蝇草试探放出的诱饵。

    本想抓捕或许存在的奸细。

    但昔咏万万没想到,擅闯的第一人居然是耶律尧。

    手下来报时,昔咏正在宣榕房内,她走出门,听完,一时满脸错愕,忍了半天,咬牙切齿下了命令:“不用拘着,把人放了。请个大夫来治一下韩贼,别让他死了。”

    宣榕提笔的手指微微一顿,从白描过半的画卷中抬头:“怎么了,昔大人?”

    昔咏又走了回来,深吸了口气:“……没什么大事,您先作画。”

    宣榕这才重新低头,看向纸页。

    笔下画卷,描绘出昔咏此刻模样。

    一副军旅打扮,轻甲披身,眉目飒爽。

    画中人不苟言笑,凝神屏气侧首站立,抬手按在腰间长剑剑柄,整个人也像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

    这幅画是昔咏请托她绘制的。

    为的是下月祭祖,有画像可烧,能让九泉之下的双亲得见女儿如今模样。

    好让他们放心。

    宣榕丹青一绝,举手之劳自然不会拒绝。

    不出片刻,最后一笔也已勾勒完成。

    宣榕将细毫平放笔山上,揉了揉酸疼的手腕,道:“轮廓描好了,背景和上色明日在处理,最迟后天给你画好。我方才看了下,颜料里头朱砂不太鲜艳,还有银箔也不太够……”

    昔咏连忙殷勤道:“这个好办!臣让人去再采买一点。”

    说着,昔咏解开铠甲,舒展了一下大半个时辰未动的身子骨,又大步走到宣榕面前问道:“郡主,我给您按按手上穴道?”

    经久伏案的文人,或多或少,腕部颈部都会筋骨不适。

    宣榕自己认识穴道,会按,刚要推辞,昔咏就很上道地直接动手,温热舒缓的真气穿透酸软筋骨,昔咏歉疚地道:“您这么旅途奔波,还让您为我操心。臣心难安。”

    宣榕微微一顿,有些惊诧地轻笑道:“三年不见,昔大人怎么也学会这么多客套说辞了?”

    “真心的。”昔咏叹了口气,指尖小心翼翼按过小郡主纤瘦的腕子,“当年若非您插手,我早就死在当康军营了。西行之旅,我也不是首要的侍卫人选,是您看我在御林军任职,心直口快得罪了人,让我跟着出去的吧?”

    宣榕摇头:“哪有的事……对了,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韩玉溪出事了?”

    昔咏挤出一个虚假的笑:“……您不如把人亲自叫来问问呢?”

    “……叫韩玉溪过来?”

    昔咏笑得更假了:“不是,把那夜闯牢狱,还伤了囚犯的混蛋叫来。”

    宣榕意识到了什么,斟酌试探:“耶律?”

    昔咏皮笑肉不笑:“是的呢。”

    宣榕:“………………”

    她无奈扶额:“好罢,我明儿问问他。韩玉溪伤到要害了吗?”

    “这倒没有,还活着。不过明天……?”昔咏欲言又止,又不好置喙,忽然,她似是听到什么,眉目微沉,侧头道,“您不用等到明天了,人来了,您直接喊他进来就能问了。”

    宣榕住所,外间是有驻扎守卫。

    此刻灯光影照,能看到侍卫伸臂一拦,果然是来了人。

    夏季暑热,晚间又洗漱散发,她穿得有几分随意,再加上韩玉溪没死,不算太大问题,自然懒得今晚就找人一问究竟。

    但耶律既然来了,肯定是来坦白情况,不能不见。

    宣榕便披了外衣,把半干的长发收拢簪起,道:“进。”

    温热的风从推开的门里扫入。

    青年走了进来,眸光像是扫过室内,又像是直接钉在了半蹲的昔咏身上,眉梢一扬:“你在……做什么?”

    昔咏本也是个极有领地意识的人,耶律尧在她地盘上目无规矩,她自然没甚好气:“眼瞎?给郡主揉手腕呢!你——”

    “我看得明明白白。”耶律尧却缓声打断她,突兀地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是女子?”

    方才韩玉溪说了很多人,却根本没提“昔咏”二字。

    这很不对劲。

    不过,更重要的是。

    他现在急需一个否定回答。

    否则他感觉他要疯。

    昔咏愣了愣,随即意识到什么,大笑起来:“哎哟喂,郡主我就说人会有僵化印象对吧?明明我没喉结,但大部分不认识的第一眼见我,都以为一城将领定是男人。不过没想到你小子也会中招,啧啧啧,要我……”

    这次,换宣榕无奈打断她,收回手,拍拍昔咏的肩:“行啦,昔大人也少说两句。画中形定了,明日你也不用再来,我心里有数。你是回去歇息,还是听一听耶律说清情况?”

    听再多郡主也不会治他的罪。

    昔咏怕被耶律尧气到,敬谢不敏:“不了,臣还有军务,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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