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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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间抱厦相连,窸窸窣窣传出宫人的窃窃私语。

    门窗大开,屋内光影通明。

    宫人三三两两挨着坐在一处,手上握着金创药。

    “这药真是夏公公送来的?他平日不是在御前服侍吗,怎么会管我们这点小事?”

    “那还不是看在沈贵人面子上,若是贵人失宠失了势,他哪会拿正眼看我们?好在贵人得宠,不然我们就真得去永巷了,那才是生不如死。”

    “不幸中之大幸,也就是我们跟对主子,不然哪是一顿板子能了事,幸好陛下如今还念着沈贵人。”

    宫人心有余悸,唏嘘声从窗口传出。

    沈鸢身影如嵌在墙上,久久不曾移开过半分。

    寒风拂过,吹灭沈鸢手中的烛火。

    婆娑树影摇曳在沈鸢眉眼,她往后退开半步,躲开了重重树影。

    冷意挥之不去。

    她不知是自己病了还是旁人病了,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挨了板子,还会感恩戴德呢。

    耳边雨声淅淅沥沥,沈鸢又听见了那恼人的雨声。

    她双手环膝,贝齿咬着指骨,淡淡的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

    沈鸢遽然惊醒,慌不择路将手藏在身后。

    不能咬,不能咬。

    不能在手臂上留下任何的印子。

    会被谢清鹤看见的,会害宫人受罚的。

    脑子沉沉,沈鸢双手抱耳。

    如往日藏在水中一样,躬着身子缩成一团,后背贴着墙角。

    可再怎么藏,耳边的雨声还是不绝于耳,淅淅沥沥。

    沈鸢如何抱住双耳都无用。

    她痛苦闭上双眼。

    泪水无声淌过眼角,沈鸢无端想起那只挣脱风筝线,而后又掉落在江中的纸鸢,那本就是纸糊的,沾上水自然不能再飞往高空。

    可它却自由了,再也不用受风筝线的摆弄,再也不用受人桎梏。

    她,自由了。

    沈鸢跌坐在地上,眼中淌着泪光,一双水雾雾杏眸映着满园的月光。

    ……

    金创药的药效极好,不过两日功夫,宫人又拾掇得齐整,又一次出现在沈鸢眼前。

    宫人脸上挂着笑,哪还有当日的奄奄一息。

    沈鸢抬眸,细细拿眼珠子打量。

    宫人抿唇笑:“奴婢脸上有什么吗,贵人为何这般盯着奴婢瞧?”

    沈鸢忧心忡忡:“你的伤……没事了?”

    宫人不以为意:“不过是些皮肉伤,将养两日就好了,主子不必担心。”

    她亲自为沈鸢斟上恩施玉露:“这是闽州刚送来的,听说去岁雪灾,宫里也就得了三罐。”

    而如今,那三罐茶叶就在棠梨宫摆着。

    宫人喜笑颜开。

    “陛下心中还是挂念主子的。”

    四下无外人,宫人悄声上前半步,附唇在沈鸢耳边低语。

    “陛下如今后位空悬,后宫又只有主子一个贵人。”

    宫人声音压得极低,“奴婢知道主子心里苦,可这宫里众人,各有各的苦,如今主子得宠,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才不敢欺负主子。若主子有朝一日失势……“

    宫人飞快拍了下自己的双唇,“奴婢一时失言,还请主子责罚。”

    沈鸢面色如常:“无妨,你继续说。”

    宫人轻声细语:“主子还得为自己将来做打算,若是能一举得子,日后也就无忧了。”

    沈鸢刚入口的茶水差点呛在喉咙,连着呛了好几声。

    宫人忙不得替她拍打后背。

    沈鸢好容易喘过气,满目惊恐,她掌心落在自己腹部,坐立难安。

    沈鸢从未想过怀孕一事。

    一想到自己会和谢清鹤有孩子,她顿时如坐针毡。

    沈鸢起身,在寝殿来回走动,满腹愁思落在手心攥着的丝帕上。

    一张小脸诚惶诚恐。

    宫人担心上前:“主子这是怎么了?”

    沈鸢面如土色:“……我、我会有孩子吗?”

    宫人还当沈鸢是在忧心自己怀不上,携着她的手往外走。

    “主子当然会有自己的孩子,只是主子如今的身子还没好,待养好身子,再做打算也不迟。”

    一股冷意沿着四肢蔓延,沈鸢如坠冰窟。

    她想起了自己的生母。

    沈鸢后来曾听人说过,生母之前也跑过一回,只是那会有了身孕,行动不便,还未出城门就被抓了回去。

    沈鸢不想重蹈覆辙。

    宫人好言相劝:“主子不必过虑,还有虞老太医呢,有他为主子调养身子,一切都好说。一两年、三四年,主子年轻,总会有机会的。”

    沈鸢浑浑噩噩,她听不见宫人的说话声,迷迷糊糊好像听见窗外又在下雨了。

    她强忍着咽下心口的惊惧不安,丝帕握在手中,攥成皱巴巴的一团。

    映在铜镜中的一张脸煞白。

    宫人低声笑道:“旁的不说,主子眼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人?”

    沈鸢茫然:“……什么?”

    宫人眉开眼笑:“主子忘了,元少夫人不是刚有身孕?”

    若不是这事,她也想不到当即皇帝膝下无子。

    沈鸢瞳孔骤紧:“姐姐何时有的身孕,我怎么不知道?上回她入宫,怎么也不告诉我?”

    沈鸢疾步朝外走,“如今为姐姐安胎的是哪位太医,他人如何?姐姐的医案在何处?”

    宫人一头雾水,匆忙上前拦住沈鸢。

    她大惊失色:“主子,主子你这是怎么了?如今为云少夫人安胎的太医,是太医院院首,主子前些日子才召见过他,医案也在主子书案上。”

    沈鸢猛地刹住脚步。

    宫人笑着道:“主子可是忙糊涂了,那日您还让奴婢亲自去元府送了人参燕窝。”

    沈鸢喃喃自语,思忖半日,怎么也想不出还有这事。

    “是我让你送的?”

    “不然还能有谁,那燕窝是陛下赏的,奴婢自然不敢擅自做主。”

    沈鸢立在光中站了许久,她缓缓走向自己的书案,果真找到太医院送来沈殊的医案。

    沈鸢自己誊抄了一份,上面都是自己的字迹。

    白纸黑字做不得假,沈鸢恍恍惚惚记起自己埋首于案前翻看医书的一幕。

    古来妇人生产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沈鸢怕沈殊出事,还让人从藏书阁找来好些医书。

    宫人一一摊开在沈鸢眼前,“

    这些都是贵人让奴婢找来的。”

    书上还有沈鸢的批注。

    不懂的地方她都另外誊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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