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九万场雪: 12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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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舌,”云安佯嗔,嗔完了又问,“等我鹤发鸡皮的时候,也很美?”

    李翩在云安身后半跪着,将脸轻轻埋在她柔软的后颈,闷声说:“美,鹤发鸡皮也美。”

    温热的呼吸抚过颈间肌肤,有些痒,云安笑着缩了缩脖子。

    她凝眸望向铜镜,那里面映着自己和李翩,她看不见李翩的表情,只能看到自己唇边凝着一抹悱恻笑意。

    渐渐地,笑意隐去,泪眼朦胧。

    她拼命将哭声咬在嘴里,浑身颤如夜雨打清荷,却不肯发出一丝哽咽。可惜哭声是咬住了,泪水却根本控制不住,霎时间就是满面泪雨。

    ——李翩说她鹤发鸡皮也美,可她鹤发鸡皮的样子,李翩却看不到了。

    “这些年,你一个人在酒泉过得好吗?”许久之后,云安拼命控制住自己波澜万丈的情绪,缓缓开口问道。

    她想起刚才等待行礼之时,青庐外索瑄说过的话。李翩一个人在酒泉的泥淖中挣扎,那时候的他们已经一刀两断,她现在突然很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扛过来的。

    李翩笑了笑,忽地捧起云安的脸,凑过来吻她。他这一吻,云安便明白了,那几年的事,他分毫不愿再提。

    他吻得深情又执着,甚至不给云安喘息的机会,报复似的,像个恶棍。

    吻了一会儿,李翩察觉云安整个人已变得像春夜微风一般柔软,遂一把抄起她,向着他们今晚的归宿走去。

    她攥紧他的衣袖,闭上眼睛,任由他抱着一路向前。待她躺下的时候,泪水再次淌落,心魂也淌落。

    *

    黑夜扑面而来。

    洪荒伊始,天地混沌。浓雾漫过山崖与荒野,其时万物惶惑。

    在这荒芜之中,一条鱼不知由何处游了出来。它摆动鱼尾,于天地空濛处徐徐而行,既不知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忽然,下雨了。

    可这雨却不是从天空滴落,而是来自于面前忽然出现的檀红花瓣。

    花瓣盛开在混沌之中,其后有雪峰皑皑。

    鱼游过雪峰,向大地更远处游去。大地更远处是平坦温厚的旷野,其下便是万物孕育之地。

    草木虫鱼,花与诗,梦与蝶,都从大地深处生长出来,那里藏着洪荒的尽头。

    游上无边旷阔,鱼变得越来越亢奋。它要在旷野上耍无赖,要撒泼打滚逞威风——这么细腻平坦又可爱的地方现在完全是属于它的!

    片刻后,鱼离开旷野,沿着风,继续向下游去。

    它看到爱河潺湲流淌,前方有个若隐若现的洞口,其上摇曳生水草。它能感觉到,那里似乎有股神秘的力量正在召唤它。

    河水在起伏,水草在逃奔,鱼快追不上了。

    鱼发狠似的向前游去,全都不要了,鱼的眼中只剩下荒芜混沌中能允它栖身的地方。

    可是下一瞬,有什么东西拦在了它面前——是世人,是万千冥顽的妒忌的无知的世人拦住了它的去路。

    鱼大口大口喘息着,它肿胀,痛苦,快要被逼疯。雪峰仍在起伏,大地微微颤动,这些都吸引着鱼,命令它去往万物诞生之处。

    去吧,咬紧牙关推开一切,推开风霜雨雪山岳江流长空青云黄沙黑石海浪潮水胡杨红柳天地万象痴痴世人……不管不顾,全都推开!

    鱼终于游进了那个水草掩映的幽洞。

    第125章 一切众生病(1) 我要一生一世自由自……

    依李翩之绸缪,他要先了断家事,再赴身国事。

    家事不仅包括与云安喜结连理,还包括处理李椠生前留下的烂摊子。

    那烂摊子其实李翩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财物方面,该入库的入库,该与民的与民;人情方面,周柳和叶如都已依个人心愿自行归家或改嫁。眼下还没处理好的,惟余继母宋澄合一人。

    故而就在新婚次日,李翩再次来到了软禁宋澄合的菩提园。

    自上次来菩提园告知阿克苏已死,宋澄合将他狠狠诅咒了一通之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再踏入此地。

    今日一进门便瞧见宋澄合独自趺坐于那株枯死的菩提树下,整个人动也不动,哪怕知道是李翩来了,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李翩负手立于宋澄合面前,垂眸看去,只见继母原本娇艳如花的面容现在已变得干瘪枯萎,似乎就在这短短数月间,她一个人经历了三千世界成住坏空的劫波。

    那劫波已将她吸干,只余现在这具活着的尸体。

    过了好长时间,宋澄合终于开口对李翩说:“你昨日完婚了?听说还挺热闹。”

    声音也是干瘪粗糙的,仿佛她喉咙里已经长出厚厚一层铁锈。

    “是。”李翩应道。

    宋澄合抬眸看向继子:“云家那丫头终于被你得手了。”

    “我们两情相悦,至死不渝,并无得手不得手之说。”

    “呵……呵……呵呵呵呵……”宋澄合干巴巴地笑起来,笑声就像指甲抠铁锈般折磨人。

    李翩转身行至菩提树旁的石案前,将拿在手中的一方锦匣放置其上。

    “是什么?”宋澄合迟钝地转过脸看着锦匣。

    “我送你的贺礼,待我走后你再打开。”

    “呵,玩这种伎俩呢,当自己是个多无辜的善人。”宋澄合面露嘲讽。

    “我不是善人,你也不是。我们手上沾着的血,谁也不比谁少。”

    说完这话,李翩在石案旁的蒲团上盘膝坐下,举止之间漫溢着苦寒和疲倦。

    “我何时沾过血?!我是清白的!”

    也许是这些年说谎太多,已经形成了一种惯力,此刻宋澄合脱口而出的便是狡辩之辞。

    “宋夫人,你连自己腹中胎儿都杀,怎么还敢言说清白?”

    李翩这话一说出口,宋澄合的面色刹那间就变得惨白僵冷。

    她知道李翩说的是什么,当年放还丧税那时候,她确实是怀孕了——赵五思诊脉没错,这个老医官不会欺瞒李氏父子。于是她仗着自己有身孕便想趁机折磨死李翩,哪知却被半路杀出的云识敏和云安打了岔。

    李翩在云家养伤期间,她眼见腹中孩子越长越大,再不动手已是不行,便故意与李椠争吵,赶着李椠去了效谷,而她自己则趁机跑回娘家,偷偷喝了堕胎汤药将孩子流掉。孩子她原本就不想要,根本不会将之生下来。

    “你早就知道了……”想起这事,宋澄合的牙齿忽然开始格格打颤。

    “对。我曾告诉过你,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

    “你知道的很多?你什么都知道?”宋澄合的语气逐渐变得癫狂,嗓音一声比一声高,“你知道我的过去吗?你知道我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吗?这些你都知道?!”

    她被李翩戳穿了不堪旧事,心底又惊又怒,遂只能用不断拔高的嗓门来给自己助威。

    “当年你们在刑房的时候,我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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